警燈在山霧里暈成一片紅藍,林晚秋的手指還攥著周慕云衣角的碎布,布料上殘留的煙味混著血銹氣,像根細針直扎進她的記憶。
十年前的暴雨夜,也是這樣的氣味。
那時她剛大學畢業(yè),在青禾鎮(zhèn)小學支教。
父親林正德作為鎮(zhèn)長,凌晨接到匿名電話說檔案室進賊,便撐著母親編的紅繩竹傘出了門。
她追到大門口,只看見父親的背影沒入雨幕,傘面上的“正德”二字被雨水泡得發(fā)皺。
后來搜救隊在懸崖下找到那把傘——傘骨斷成三截,紅繩卻還纏在傘柄上,像一團燒不化的血。
此刻,她望著掌心的碎布,突然笑了。
原來命運早把線索串成了環(huán):父親用傘藏證據(jù),她用傘做引,周慕云最后也栽在這把傘上。
“晚秋!”陸承宇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跪在濕滑的觀景臺上,把她整個人護在懷里。
特警隊的強光手電掃過來,照見她右腿紗布上洇開的血漬,像朵猙獰的花。
“我沒事?!彼銎鹉?,眼淚混著霧水往下淌,“芯片在我口袋里,你摸……”
“摸什么摸。”陸承宇喉結(jié)滾動著,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省紀委的人已經(jīng)上來了,證據(jù)早該在去省城的路上?!彼皖^吻她發(fā)頂,“你爸的傘,趙嬸的日志,還有我交的那些賬——夠釘死周慕云二十次?!?/p>
林晚秋的“真實之眼”還在隱隱作痛,卻終于不用再分辨謊言。
周慕云墜崖前那句“你爸是我推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碎了她心里最后一塊疑慮。
可奇怪的是,疼過之后,竟有說不出的輕松。
“承宇?!彼蝗簧焓置掳停抢镞€沾著火場里蹭的炭灰,“你說等案子結(jié)了,我們?nèi)ヅ幕榧喺??!?/p>
“現(xiàn)在就拍。”陸承宇抽出手絹給她擦臉,動作輕得像在碰易碎的瓷,“我讓人把青禾鎮(zhèn)小學的梧桐樹修剪了,臺階鋪了紅地毯,連當年你支教的教室都收拾好了——墻上還留著你帶孩子們畫的黑板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那幾個字,我讓人用金漆描了邊。”
林晚秋笑出了聲,后頸的燒傷跟著抽痛。
她想起三個月前剛回青禾鎮(zhèn)時,陸承宇開著他那輛招搖的保時捷來接她,說“林干部,需要我這個承建商配合調(diào)查嗎?”那時她冷著臉避開他的手,現(xiàn)在卻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嵌進他骨血里。
“其實……”她把臉埋進他西裝前襟,聲音悶悶的,“我早該信你。在檔案室著火那天,你明明可以帶著證據(jù)跑,卻轉(zhuǎn)身沖進火場替我擋房梁——那時候我就該知道,你和周慕云不一樣?!?/p>
陸承宇的手指頓在她發(fā)間。
那天火場里,房梁砸下來的瞬間,他看見她為了撿半枚芯片蹲在廢墟里,根本沒注意頭頂?shù)奈kU。
他撲過去的剎那,腦子里閃過很多畫面:試婚戒時她眼睛彎成月牙,暴雨天她蹲在田埂上給留守兒童系鞋帶,還有二十年前,那個舉著竹傘沖進雨幕的男人——他突然明白,有些東西比“生存法則”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