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的梆子聲剛剛響過,青州城還籠罩在破曉前的薄霧中。陸小串已經(jīng)拄著拐杖,帶著丫丫來到了通判府的角門外。他的身后拖著一個簡陋的板車,上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三十個油紙包,每個紙包里都細(xì)心包裹著今早剛烤好的肉串。
春寒料峭,兄妹二人都穿著單薄的衣衫,在晨風(fēng)中微微發(fā)抖。陸小串的傷腿在寒氣中陣陣抽痛,但他咬緊牙關(guān),挺直了脊背。今日是通判府訂單的第一天,也是周老虎限期的最后一日,他不能有絲毫懈怠。
角門吱呀一聲打開,陳管事帶著兩個小廝走了出來。他先是掃了一眼板車上的油紙包,目光在陸小串蒼白的臉上停留片刻,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倒是準(zhǔn)時。
陸小串躬身行禮:不敢耽誤府上的事。
陳管事示意小廝清點(diǎn)貨物,自己則從袖中取出一串銅錢:這是今日的貨款,二百一十文,你點(diǎn)一點(diǎn)。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三匹駿馬疾馳而至,馬上騎手勒緊韁繩,馬兒人立而起,發(fā)出嘶鳴。為首之人滿臉橫肉,正是周老虎。
陸小串!周老虎翻身下馬,聲音洪亮,引得附近幾戶人家都推窗窺看,三日之期已到,五十兩銀子,準(zhǔn)備好了嗎?
陸小串心中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周爺來得正好,今日。。。
少廢話!周老虎粗暴地打斷他,目光掃過陳管事手中的銅錢,冷笑道,就憑這幾個銅板,也想還老子的債?
陳管事眉頭微皺,但并未出聲。通判府向來不插手市井糾紛,這是規(guī)矩。
陸小串深吸一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這里是十二兩銀子,是小子這些時日全部所得。懇請周爺寬限些時日,剩余的錢。。。
寬限?周老虎一把奪過布包,在手中掂了掂,突然狠狠摔在地上,你當(dāng)老子是開善堂的?今日若是拿不出五十兩,就跟我去黑礦山!至于你這小妹子。。。
他獰笑著看向丫丫,嚇得小丫頭直往哥哥身后躲。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角門內(nèi)傳來一個沉穩(wěn)的聲音:何事喧嘩?
王通判身著常服,緩步走出。他顯然剛剛起身,發(fā)髻還未完全束好,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如鷹,掃過在場眾人,最后落在周老虎身上。
周老虎臉色微變,連忙躬身行禮:小的周虎,見過通判大人。小的正在處理一樁債務(wù),驚擾了大人,還請恕罪。
債務(wù)?王通判的目光轉(zhuǎn)向陸小串,這是怎么回事?
陸小串跪倒在地:回大人,小子此前欠下周爺五十兩銀子,今日到期。小子一時難以湊齊,懇請周爺寬限,正在商議。
王通判沉吟片刻,忽然問道:周虎,你這銀子,是如何借出的?
周老虎支吾道:是。。。是這小子在賭場欠下的。。。
賭債?王通判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按《大周律》,賭債不受官府保護(hù)。你今日上門逼債,可是要本官替你主持公道?
周老虎冷汗涔涔而下。他能在青州地界橫行,靠的就是官面上的關(guān)系。如今新任通判明顯是要護(hù)著這小子,他哪里還敢造次。
小的。。。小的不知是賭債。。。周老虎急忙改口,既然是賭債,那。。。那就算了。。。
算了?王通判淡淡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既然是正當(dāng)債務(wù),自然要還。不過。。。
他話鋒一轉(zhuǎn):陸小串如今是本官府上的供應(yīng)商,若是被你逼得走投無路,耽誤了老夫人的壽宴,這個責(zé)任,你可擔(dān)待得起?
周老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王通判看向陸小串:你欠他多少銀子?
回大人,原本是五十兩,方才還了十二兩,還欠三十八兩。
王通判點(diǎn)點(diǎn)頭,周虎,你看這樣如何。陸小串每月還你五兩銀子,八個月還清。這期間,不得再上門滋事。你可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