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試點煉丹房彌漫著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星髓石陣盤散發(fā)出的清冽氣息。林霄指尖凝聚著柔和的靈力,一點點修補陣盤邊緣被鑿出的缺口,那些尚未干涸的紅漆在靈力拂過的瞬間泛起焦黑——這是內(nèi)門弟子特有的火屬性靈力殘留。“還我清修”四個字歪歪扭扭,透著一股氣急敗壞的幼稚,卻像淬了毒的針一樣扎在他心頭,比白天弟子們的冷漠眼神更讓人難受。
蘇瑤將王虎母親留下的半枚新丹放在檢測臺上,丹體表面的齒痕深淺不一,記錄著少年從信任到恐懼的掙扎?!斑@是今日唯一的收獲?!彼描囎虞p輕撥動丹藥,淡紫色的光暈在齒痕處微微閃爍,“王虎偷偷藏起它,說明內(nèi)心深處仍有一絲懷疑?!睓z測光屏上,這半枚丹藥的靈力純度依舊保持在九成六,像暗夜里不肯熄滅的星火。
“從王二入手?!绷窒鐾蝗婚_口,指尖在主控臺上輕輕一點,光屏上瞬間展開外門弟子的檔案卷軸。王二的資料在靈力催動下緩緩滾動:出身青冥山下的平民村落,五年前進宗時靈根測試僅為下品,卻在三個月內(nèi)連升兩級,尤其擅長在人群中傳播消息,去年曾因散布“藏經(jīng)閣鬧鬼”的謠言被罰俸一月。
最可疑的是他的月例記錄。光屏上的流水賬顯示,三個月前突然有三筆不明來源的靈石入賬,分別是十塊、二十塊、二十塊上品靈石,入賬時間恰好在謠言初起的節(jié)點?!捌胀ㄍ忾T弟子每月只有兩塊下品靈石,”蘇瑤放大記錄上的朱砂印記,“這筆錢足夠他買一間內(nèi)門弟子的宅院。”
林霄沒有說話,取出那枚從李鐵傷口提取的硫磺樣本。在靈力顯微鏡下,晶體結構呈現(xiàn)出獨特的六邊形——這是北境極寒之地特產(chǎn)的“冰硫磺”,與青冥丹宗周邊火山礦脈產(chǎn)出的硫磺礦完全不同?!斑@種硫磺需用特定的‘玄冰訣’催化才能產(chǎn)生毒性,”他放大樣本邊緣的靈力殘留,那些淡紅色的能量痕跡與內(nèi)門弟子修煉的《赤焰功》特征完全吻合,“而且劑量控制得極為精準,剛好能造成咳血假象卻不傷及根本。”
夜幕像浸了墨的綢緞緩緩鋪開,林霄和蘇瑤換上外門弟子的灰色道袍,借著巡邏隊換班的間隙溜到王二的住處。這間位于外門角落的石屋異常簡陋,石墻的縫隙里還塞著御寒的干草,卻在窗臺上擺著一盆罕見的“映月草”——這種靈草需用高階靈石日夜滋養(yǎng),葉片才能在月光下泛出銀輝,絕非普通弟子能負擔。
林霄指尖凝聚起微弱的探測光,透過窗紙觀察屋內(nèi)。王二正背對著門口,對著一塊黑色玉簡說話,臉上帶著與白日里囂張截然不同的諂媚笑容,嘴角的哈喇子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啊?,弟子已經(jīng)按墨長老的吩咐,把‘靈根發(fā)黑’的消息傳到東院了,那些外門弟子笨得很,隨便編個張師兄咳血的故事就信以為真……”他突然壓低聲音,手指緊張地摳著玉簡邊緣,“白長老什么時候把晉升內(nèi)門的令牌給弟子?您答應過的……”
蘇瑤的呼吸驟然停滯,指尖迅速在記錄符上刻畫,想將這段對話完整記錄下來。就在這時,石屋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王二拿著玉簡匆匆走出,腰間的錢袋沉甸甸地晃悠,差點撞在兩人身上。當他看清林霄那雙沉靜的眼睛時,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像被踩住尾巴的貓般轉身就想逃跑,卻被林霄甩出的靈力繩捆了個結實,繩結在他胸前形成復雜的“鎖靈扣”。
“說,墨長老和白長老讓你做了什么?!绷窒龅穆曇舯纫股洌`力繩隨著話語逐漸收緊,勒得王二骨骼咯咯作響。王二起初還想狡辯,梗著脖子喊“你們憑什么抓我”,直到蘇瑤從窗臺上端過那盆映月草,葉片上的銀輝在月光下流轉,他的心理防線才徹底崩潰,癱在地上涕淚橫流:“是墨長老!他在望月亭給了我五十塊上品靈石,讓我散布新丹有毒的謠言,還教我用朱砂調松煙墨,模仿大長老的筆跡寫布告……”
根據(jù)王二的供述,那些所謂“咳血的弟子”都是白長老從外門雜役中挑選的托,他們服用的根本不是新丹,而是摻了微量“蝕心草”汁液的普通聚氣丹;病院的張大夫是被威脅的,他的孫子在白長老掌管的丹庫當差,揚言若不配合就“廢了那孩子的靈根”;甚至連李鐵母親請到的“張半仙”,都是內(nèi)門弟子假扮的,臉上的皺紋是用易容術畫的,所謂的“驅蠱符咒”不過是普通的黃紙。
“還有慶典……”王二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牙齒打顫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他們準備在賜丹時動手腳,具體是什么我不知道,只聽墨長老喝醉了說,要讓所有人‘看清寒凝靈氣的真面目’,到時候就算趙青陽想保你也保不住……”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瓷瓶碎片,邊緣還殘留著暗綠色的藥漬,“這是他們給我的蝕靈散樣品,說慶典時會用在新丹上,遇冷凝靈氣就會變成黑色毒霧?!?/p>
碎片上的饕餮紋在月光下泛著陰冷的光,與林霄記憶中望月亭的畫面瞬間重合——宋無涯長老從袖中取出的黑色瓷瓶,正是同樣的紋飾,瓶身上的饕餮獸口恰好能容納一根靈蠶絲蘸取藥液。他突然明白,這場謠言風暴的源頭,遠比想象的更深,墨長老和白長老不過是臺前的棋子。
“把你知道的所有人名和時間都寫下來?!绷窒鋈〕隹瞻子窈啠`力催動下,玉簡表面浮現(xiàn)出規(guī)整的格子,“包括每次接頭的地點、傳遞消息的方式,這是你唯一的贖罪機會。”
就在王二顫抖著提筆書寫時,一道黑影突然從屋頂?shù)耐咂g掠過,帶起的勁風掀飛了巷口的燈籠。黑影周身裹著濃郁的黑霧,手中的短刃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寒光,直撲石屋門口的林霄?!靶⌒?!”蘇瑤的警示聲未落,林霄已祭出七星爐擋在身前,爐壁的月光石驟然爆發(fā)出銀輝,與黑影的靈力碰撞產(chǎn)生刺眼的光芒,將整個巷子照得如同白晝。
“白長老的人!”蘇瑤認出對方黑袍下露出的內(nèi)門徽章,以及招式中特有的“烈火掌”痕跡——正是白天在公告欄帶頭鬧事的內(nèi)門弟子錢峰。此人在三個月前的宗門大比中輸給過林霄,一直懷恨在心。
打斗聲驚動了遠處的巡邏隊,銅鈴聲由遠及近。錢峰見勢不妙轉身就逃,卻被林霄提前布下的靈力網(wǎng)罩住,網(wǎng)眼閃爍的星紋瞬間收緊,將他捆成了粽子。在搜身時,蘇瑤從他懷中搜出一枚傳訊符,符紙用南疆血蠶絲織成,上面只有三個字:“滅口,速。”發(fā)信人的印記赫然是白長老的私章,那枚雕刻著“白”字的玉印痕跡,與藥庫登記冊上的簽名完全一致。
拿著王二的供詞玉簡和錢峰的傳訊符,林霄直奔趙青陽長老的清修院。老長老正在燈下研讀《青冥丹經(jīng)》的孤本,燭火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跳動。當看清供詞上的內(nèi)容時,趙青陽手中的玉尺“啪”地掉在地上,臉色從震驚轉為震怒,花白的胡須氣得根根倒豎:“這群老東西,為了私欲竟不惜動搖宗門根基!”他取出三枚傳訊符,將供詞拓印三份,“一份送宗正堂查核,一份送執(zhí)法堂抓人,最后一份……”他眼中閃過凜冽的寒光,“明日早會,當著所有長老的面揭穿他們的狼子野心!”
林霄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東方的啟明星已在云層中閃爍。他知道真正的戰(zhàn)斗即將開始,明日的長老會將是新丹道與守舊勢力的決戰(zhàn)。那些散布的謠言終會散去,隱藏的黑手終將暴露,但信任的重建之路,還需要更多時間和無數(shù)次的驗證。他將王二的供詞玉簡貼身收好,指尖再次撫過星髓石陣盤——那里不僅記錄著新丹道的希望,也將見證真相大白的時刻,見證寒凝靈氣如何在陽光下綻放出最純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