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湊近了些再看:“屋脊的吻獸方向不對,澄廬的正脊朝南開,陽光照過來時,影子應(yīng)該落在西側(cè),你這照片里的陰影卻偏東?!?/p>
林青霜心里一動,指尖在筆記本邊緣微微收緊,面上卻露出驚喜的神色:“原來如此!我找這張照片的出處找了好久?!?/p>
她翻開新的一頁,上面畫著不同樣式的斗拱分解圖,“我總覺得嶺南古建的榫卯比江南的更精巧,比如薄扶林花園那個水榭,你注意到?jīng)]有,它的昂嘴是曲線形的,不像北方用直線切割?!?/p>
袁愛沁立刻來了興致,從包里掏出一本書翻開:“你看這里,原裝的昂嘴刻著云紋,修復(fù)時全磨平了!”
兩人從斗拱形制聊到灰塑工藝。
林青霜說起內(nèi)地園林把太湖石當(dāng)普通景觀點綴時,特意加重了語氣:“其實宋代《營造法式》里記載過‘透、漏、瘦’的鑒賞法則,去年在蘇州看的留園冠云峰,石縫里還能看見明代的題刻?!?/p>
袁愛沁眼睛瞬間亮起來:“你也讀李誡?我們系里連教授都只看白話譯本!”
她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兩張燙金請柬,“這周六有個私人收藏展,在淺水灣的一棟老別墅,有幾件宋代均窯瓷器和建筑拓片,其中一張是北宋開封艮岳的殘圖,要不要一起去?”
林青霜看著請柬上燙金的纏枝紋,點了點頭。
多出去走走,說不定就遇到了呢!她在香港三個月,不信找不出那棟建筑。
三天后的淺水灣別墅籠罩在晨霧里,林青霜一過來,就遇到了正站在門口等著她的袁愛沁。兩人熱情地手挽著手,一起進(jìn)去看展覽
藏品室在別墅二樓,恒溫恒濕的玻璃柜里,幾件青瓷在射燈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林青霜有點心不在焉。
“均窯瓷器一般不帶年款,”袁愛沁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這對是當(dāng)年徽宗賞賜給嶺南官員的,碗底還有個極小的‘霍’字印章,據(jù)說是霍家初代藏品?!?/p>
聽到霍這個姓,林青霜打起了精神?;艏铱墒窍愀鄣谝坏鹊氖兰摇?/p>
她狀若隨意地問:“香港還有哪些保存完好的中式宅院?我總覺得老房子里藏著故事?!?/p>
袁愛沁掰著手指細(xì)數(shù):“除了澄廬,半山的‘景賢里’有民國時的磚雕照壁,大埔的‘敬羅家塾’保留著清代的鑊耳山墻……對了!”
她突然壓低聲音,湊近林青霜耳邊,“最神秘的當(dāng)屬霍家的‘枕霞閣’,據(jù)說是按《園冶》圖紙建的,里面的水榭、曲橋全仿宋代形制,但霍家管得極嚴(yán),從不對外人開放?!?/p>
林青霜的心里露跳了半秒,枕霞閣,這個名字像枚投入靜水的石子。
次日清晨,林青霜揣著袁愛沁畫的簡易地圖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