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仁沖回屋內(nèi),草草卷起幾件自己和父親的換洗衣服,又把那個染血的提包深深塞進一個破舊帆布袋的最底層。
他叫起驚魂未定的母親和弟妹。
三人踏進堂屋,眼前的景象讓他們瞬間呆住,如遭雷擊。
母親看著滿目狼藉,嘴唇哆嗦著,無聲的眼淚滾滾而下,猛地將兩個嚇懵的孩子死死摟在懷里。
她抬眼看向兒子,蔣仁正背靠冰冷的土墻,臉色慘白,但那雙眼睛深處,卻燃燒著兇狠的火焰。
“仁啊……”
蔣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你爸他……這到底……家里咋……咋成這樣了?”
“媽,別問了。”
蔣仁的聲音低沉沙啞,“爸是被壞人打的。家里……也叫歹人抄了。現(xiàn)在哪兒都不安全。醫(yī)院人多,咱們先去那邊待著,一步也別亂跑,看好弟弟妹妹?!?/p>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母親驚惶的臉,“天亮了,您多受累,照顧好爸。我有頂頂要緊的事,送完你們必須去辦!”
他一把將母親拉到角落,壓低聲音,飛快地將父親險些喪命、沈建國派人追殺還想找那盒胭脂的真相說了出來。
蔣母聽著,身體篩糠般抖起來,眼淚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嘴唇囁嚅著,卻再也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
都怪她,要不是她想著賣了東西補貼家用,也不會惹出這么大的事情來。
看著兒子臉上那份遠超年齡的凝重與決絕,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她只是個沒什么主心骨的尋常婦人,丈夫倒下,兒子就是唯一的擎天柱??v有滿腹恐懼和疑問,此刻也只能選擇相信。
得知丈夫還在鬼門關(guān)徘徊,沈建國的兇殘更讓她魂飛魄散,此刻六神無主,只能聽從二兒子的安排,先帶著兩個小的避去醫(yī)院。
蔣仁走在最后,回望那個被徹底踐踏的家。
殘破的桌椅,散落的棉絮,地上的瓷片……每一處狼藉都化為他眼中的決絕。
他輕輕帶上那扇破門,跨上自行車,載著家人,頭也不回地再次奔向醫(yī)院。
這一夜,對蔣家而言,漫長得如同熬過了一個世紀。
手術(shù)室門口那盞刺目的紅燈,是懸在每個人心頭的不能言說。
疲憊不堪的蔣母和懵懂受驚的弟妹被安置在長椅上。
看著母親紅腫的淚眼和弟妹驚懼茫然的神情,蔣仁胸膛里翻涌著仇恨,沈建國!那個道貌岸然、心狠手辣的偽君子!一切的苦難,都拜他所賜!
時間在焦灼中過去,手術(shù)室那盞折磨人的紅燈,驟然熄滅。
醫(yī)生一臉疲憊地走出來,告知手術(shù)還算順利,但蔣父傷勢沉重,至少需住院一周。
蔣仁緊繃到極限的心弦,終于稍稍松弛了一絲。
看著醫(yī)護人員將昏迷的父親推入病房,看著慘白燈光下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看著蜷縮在門口惶恐不安的母親和弟妹,蔣仁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媽”
他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回家一趟,取點必需的東西就回來。你們在醫(yī)院里守著,千萬別離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