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安撫的意味,更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計算好的、既定的事實。
“我相信她?!?/p>
引擎的噪音填補著他們對話間的空白。醫(yī)生的一根手指在方向盤粗糙的表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那是一種極具規(guī)律性的、仿佛在計算節(jié)拍的動作,沉穩(wěn)得與車廂的顛簸格格不入。
“我擔心的不是她?!?/p>
“那你擔心什么?”
霜星終于將視線從窗外那片單調的雪色中收回,第一次正眼看向身邊這個自始至終都籠罩在兜帽陰影下的人。
她想從那片陰影里看出些什么,但一無所獲。
“烏薩斯人既然下了這么大的決心,他們就不會只派一支小隊來?!?/p>
他的話語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像一顆冰冷的石子,投入霜星剛剛才泛起一絲漣漪的心湖。
“他們會像那些被術士操縱的狼群一樣,從四面八方圍上來,用不知疲倦的追逐耗盡我們的體力、燃料,還有……”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儀表盤上那個代表燃料存量的、正在緩慢下降的指針,“希望?!?/p>
霜星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緩緩拖入冰冷刺骨的深水。
在北境凍原,雪怪還有天氣作為掩護,那在這片人生地不熟的南部平原上呢?
就在這時。
一道赤色光束在車輛右前方突然亮起,接著便如同一支從地心熔巖中抽出的審判之矛,毫無征兆地貫穿了他們眼前那片灰白交織的世界。
“抓穩(wěn)!”
一聲短促的低吼從醫(yī)生的喉嚨里擠出,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猛地向左打死。
轟——!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與履帶在凍土上瘋狂空轉的尖嘯聲混雜在一起,足以撕裂人的耳膜。
沉重的裝甲車以一種完全違背其自身重量和物理常識的角度,在雪地上劃出一道狼狽而不甘的弧線。車身側面的裝甲板幾乎是擦著那道致命的紅色光束而過。
光束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狠狠地轟擊在裝甲車原定路線前方幾十米處的雪地上。
那片區(qū)域的積雪、堅硬的凍土,連同下面可能存在的巖層,都在那股毀滅性的力量下被瞬間分解、湮滅。一個邊緣光滑如鏡、深不見底的圓形坑洞轉瞬成型,坑洞的內壁還殘留著巖石被熔化后又在嚴寒中迅速冷卻所形成的、詭異的琉璃質感。
雖然堪堪躲過了直接命中,但那股猛然轉向的巨大慣性還是讓裝甲車徹底失去了平衡。
整個世界在霜星眼中天旋地轉。
她感到身體被一股巨力狠狠地甩向一側,安全帶勒得她胸口生疼。
車廂猛地向一側傾倒,伴隨著鋼鐵結構不堪重負扭曲時的呻吟與觀察窗玻璃瞬間碎裂的脆響,重重地砸在堅硬的凍土之上。巨大的動能讓它在雪地上翻滾著、沖撞著,滑出數(shù)十米遠,沿途留下一地狼藉的零件與破碎的冰塊,最終在一片扭曲的金屬聲中徹底停了下來。
側翻的裝甲車冒著滾滾黑煙,像一頭被獵人擊中心臟的鋼鐵巨獸,在抽搐之后,終于死寂地躺在了這片無垠的荒原上。
車廂內一片昏暗,只有幾處破損的地方透進些許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