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那個滿臉橫肉的菲林族男人被金屬手銬牢牢固定在特制的審訊椅上。他的姿態(tài)卻異常放松,甚至可以說是囂張,整個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臉上帶著一種有恃無恐的痞氣,仿佛這里不是近衛(wèi)局的審訊室,而是他自己堂口的茶餐廳。
“警官,我再說一遍,”他的聲音粗野,帶著龍門下城區(qū)那種油滑而獨特的口音,每個字都拖著腔調(diào),“我們是正經(jīng)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p>
負責(zé)主審的林警司——就是之前在走廊上與陳交談的那位顧警司的同事——面無表情地將幾張高像素的現(xiàn)場照片推到他面前,光滑的相紙在桌面上滑出一道冰冷的弧線。
照片上,那些猙獰可怖的烏薩斯軍用重弩清晰可見,復(fù)雜的機括和厚重的金屬部件在閃光燈下泛著致命的幽光。
“這些,”顧警司的指尖在照片上點了點,聲音平穩(wěn)而清晰,“也是你們收藏的工藝品?”
菲林男人只是懶懶地瞥了一眼照片,嘴角咧開一個嘲諷的弧度,發(fā)出一聲嗤笑。
“警官,你這就冤枉人了?!彼麚u了搖被銬住的手,鐐銬發(fā)出嘩啦一聲脆響,“那是那幫感染者的東西,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就是聽人說有一批烏薩斯的老物件,想著淘換幾件回來擺著看,誰知道他們拿出這些玩意兒?!?/p>
他頓了頓,攤開手,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無辜起來,無辜得像個在街邊被搶了糖果的孩子,如果忽略他那雙陰沉的三角眼的話。
“我們一看到這架勢,就知道這生意做不成了,正準(zhǔn)備走人,你們就跟天兵天將一樣沖進來了。我們才是受害者啊,警官?!?/p>
審訊徹底陷入了僵局。
無論顧警司如何變換提問的角度,如何利用言語施壓,對方都像一塊滾刀肉,油鹽不進。
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個倒霉的古董商人,對那些軍火的來歷、用途、交易對象一概不知,問到最后,甚至開始抱怨近衛(wèi)局的抓捕行動嚇壞了他這個“良民”。
觀察室里那扇厚重的門被輕輕拉開,又悄無聲息地合上。
星熊看著陳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幾秒后,審訊室那扇隔絕一切的門,被推開了。
那個一直懶洋洋靠在椅背上的菲林男人,臉上的痞笑僵了一下,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下意識地繃緊了后背,坐直了身體。
主審的顧警司回頭看了陳一眼,目光交匯的瞬間,沒有任何疑問,也沒有絲毫被打斷的不悅。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她們之間流淌。她幾乎是立刻向后退開了半步,將審訊椅前那片充滿壓迫感的空間,完全讓給了陳。
陳沒有走向空出的椅子。
她就那么站著,居高臨下,手里拿著一份薄薄的檔案夾,就是那份屬于“燭光”的,記錄了他短暫一生的檔案。她站立的姿態(tài),讓她和被縛在椅子里的男人之間形成了一種絕對的高度差,像審判者俯瞰罪人。
她沒有提一個字關(guān)于那些烏薩斯重弩,仿佛忘記了這次抓捕的初衷。
“我們換個話題?!?/p>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冬日清晨呵出的第一口白氣,帶著刺骨的寒意,清晰地鉆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你認(rèn)識一個叫劉豪的人?”
菲林男人臉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極其短暫的、混合著驚愕與一絲恐懼的表情,快得像燈光下的幻覺。他立刻試圖用更夸張的囂張來掩蓋這一瞬間的失態(tài),扯著嘴角笑道:
“劉豪?阿sir,你講笑話咩?龍門叫劉豪的沒有一萬也有八千,我個個都識,那我不是做生意,是做戶籍登記啦?!?/p>
“是嗎?!?/p>
陳的回應(yīng)沒有一絲波瀾,但她的嘴角,卻勾起了一個冰冷得毫無溫度的弧度。她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敲了敲那份檔案夾,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