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默完全不為所動。他的心徹底沉靜下來,如同古井深潭。每一次揚竿,每一次掛餌,每一次輕拋,都如同精密儀器般穩(wěn)定、精準。
五分鐘,十分鐘……時間在寂靜的對抗中流逝。
突然,在李默又一次精準的定點輕拋后,那枚立于略顯渾濁的水中、在周圍依舊被韓國選手擾動的雜亂波紋映襯下的浮漂,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極其輕微、卻穩(wěn)定而清晰的下陰信號!幅度可能只有小半目,卻帶著一種魚兒試探后吸餌的獨特韻律!
李默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但他的手腕卻穩(wěn)如磐石,沒有絲毫提前動作。他在心中默數(shù),等待著那個最佳的揚竿時機。
浮漂在輕微下陰后,有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停頓,隨即一個同樣微弱的上升回位!
就是現(xiàn)在!
李默手腕如同繃緊的弓弦般瞬間抖動,力道透過極細的線組精準傳導至水底!竿尖立刻傳來一股熟悉的、掙扎的力道!
中了!小張壓抑著激動,用氣聲低吼,用力揮了揮拳頭。
一尾銀光閃閃的鯽魚被提出了水面,魚唇正口,掙扎有力!
陳遇嘴角終于露出了淡淡的、滿意的笑容。
找到了節(jié)奏、徹底擺脫了干擾的李默,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他不再受外界任何影響,完全沉浸在屬于自己的釣魚世界里。定點輕拋最大限度地減少了對核心窩點的破壞,保證了餌料的精準投放和誘魚效果;趙強的改良餌料則如同最頂級的誘餌,牢牢吸附著那些受驚后變得更加謹慎、卻又難以抗拒這食物誘惑的狡猾魚兒;而陳遇傳授的捕捉微弱信號的技巧,則讓他將每一次機會都牢牢抓在手中。
一尾,兩尾,三尾……李默開始穩(wěn)定而高效地上魚,節(jié)奏甚至比受干擾前更加流暢、穩(wěn)定。
反觀韓國戰(zhàn)隊那邊,金哲煥因為過于追求干擾頻率和力度,他自己的作釣節(jié)奏早已變得支離破碎,呼吸急促,體力消耗巨大,真正的有效魚獲卻寥寥無幾。他臉上的傲慢早已被焦躁和難以置信取代,看向李默的眼神充滿了困惑和惱怒。
當這一節(jié)比賽結束的哨聲吹響時,裁判開始統(tǒng)計成績。盡管開局受到了長達半個多小時的惡意干擾,李默在本節(jié)比賽的后半段發(fā)力,最終依舊交出了釣獲十八尾有效魚的優(yōu)異成績單,在全部選手中位列前三!而那個不可一世的金哲煥,僅有三尾入賬,臉色鐵青,在隊友的安慰下悻悻離場。
李默放下釣竿,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和脖頸,長長地、暢快地舒了一口氣。他接過隊友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看向站在一旁始終從容鎮(zhèn)定的陳遇,眼神里充滿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陳總,幸虧您及時提醒,點醒了我。以前總覺得,只要把技術練到極致就行了,今天這場較量才讓我真正明白,臨場的應變能力、心態(tài)的調整,有時候比單純的技術更加重要,尤其是在這種頂尖較量中。
陳遇笑了笑,目光掃過正在垂頭喪氣收拾裝備的韓國隊,意有所指地說:比賽如同真正的戰(zhàn)場,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能穩(wěn)穩(wěn)擋住明槍,再巧妙化解暗箭,才是能笑到最后的真正強者。今天,你做得很好。
與此同時,在數(shù)千公里之外,東南亞某國一個偏僻的、充斥著咸腥海風、廉價朗姆酒和雪茄煙味的破舊水手酒吧里。
金大福那略顯富態(tài)的身影,與這里的環(huán)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著一件當?shù)爻R姷摹⑸术r艷的花襯衫,領口敞開著,戴著副遮住半張臉的墨鏡,坐在最角落一個燈光昏暗的卡座里。他的對面,是一個皮膚黝黑如炭、臉上縱橫交錯著幾道猙獰刀疤、眼神如同受驚老鼠般警惕而渾濁的退休老水手,名叫巴頌。
桌上擺著幾瓶已經(jīng)見底的當?shù)亓倚岳誓肪?,還有兩個堆滿煙蒂的煙灰缸??諝庵袕浡环N交易與秘密的氣息。
金大福不動聲色地,再次將一個厚厚的、鼓囊囊的信封從桌下推了過去,壓低了聲音,用帶著廣府口音的英語說道:巴頌老哥,這是最后一點心意。關于翡翠島,關于那位收藏家先生和他那些……特別的收藏品,您再仔細想想?特別是,那東西平時,究竟放在哪里?
巴頌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信封,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伸出枯瘦如同雞爪、布滿老繭和傷疤的手,飛快地將信封掃進自己懷里。他又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朗姆酒,被酒精麻痹的舌頭似乎靈活了一些,聲音沙啞而含糊,帶著濃重的當?shù)乜谝簦?/p>
翡……翡翠島……戒……戒備很嚴……外圍有巡邏艇……有狙擊手……陌生人……根本……根本靠不近……他打了個酒嗝,眼神飄忽,老板……收藏家先生……他對那石頭……看得比……比命還重……不……不是放在……城堡的保險庫……那……那太顯眼了……
金大福身體微微前傾,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但他臉上依舊保持著平靜,給巴頌的杯子里又倒?jié)M了酒,誘導著:那放在哪兒?總得有個特別的地方吧?
巴頌瞇著幾乎被皺紋淹沒的眼睛,努力地回憶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沾滿酒漬的木頭桌面上劃拉著:島……島中間……有座……死火山……實驗室……在……在山體里面……地下……很深……很深……我……我以前……送補給……下去過……要坐……專用的電梯……下去……好久……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陷入了某種恐懼的回憶:那里面……冷……非常冷……像……像冰窖……那石頭……就放在……最里面……一個……發(fā)光的臺子上……需要……需要特殊的……鑰匙……才……才能進去……不是……不是普通的鑰匙……是……是一種……感覺……很奇怪的……能量……波動……才能……才能讓那石頭……亮起來……像是……像是要活過來一樣……
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仿佛這樣才能驅散心中的寒意,眼神變得更加迷離:老板……找了很多……白大褂……科學家……說是……要它……但……但是……好像……一直……一直沒……完全成功……總是……差……差一點……
金大福強壓住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小心翼翼地將這些支離破碎卻蘊含驚人信息的情報銘刻在腦海里。地下實驗室……山體內(nèi)部……特殊能量波動……激活……
他感覺,自己似乎觸摸到了一個巨大秘密的冰冷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