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渾身冰涼,四肢僵硬,腦海中一片混沌。她怎么也無法理解——這千百年來被奉為圭臬的規(guī)矩,這用無數個日夜的煎熬換來的“美”,為何在今日被貶得一文不值。
她們原以為,縱使不能拔得頭籌,也定能贏得滿堂喝彩。
可蘇文大人那塊記分牌上刺眼的零分,像一道驚雷,在姐妹倆的腦海中轟然炸響,將她們多年來苦苦堅守的信念,劈得七零八落。
就連她們心中如神明般敬畏的主公、那位為翼州百姓帶來安康生活的蘇文大人——竟也毫不認可這“三寸金蓮”!
她們所信奉的、為之忍受鉆心之痛的美學標準,竟在這個匯聚四方目光的舞臺上,被如此徹底而公開地擊得粉碎。
內心某種支撐已久的東西,隨著那一個個零分,轟然倒塌。
曾經引以為傲的自信,此刻化作無地自容的羞慚。
滿腔熾熱的期盼,轉瞬淪為深入骨髓的絕望與茫然。
她們僵硬地立在臺中央,腳下的華貴錦緞忽然變得刺目,璀璨的燈火仿佛化作審判的目光。她們恨不得立即將這雙突然變得“丑陋”的腳藏起來,永遠、永遠不再示人。
“翼州第一屆蓮足大賽的冠軍是——來自英吉利的維多利亞公主!”司儀柳夫人并未多看這對失魂落魄的姐妹一眼,轉而朗聲向全場宣布。
霎時間,歡呼如潮水般涌起。
維多利亞公主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如明月般被眾人簇擁。
而翠珠與玉娥,則如兩片被遺忘的落葉,悄然瑟縮在光影之外。
蘇文并未特意關注這對姐妹。他相信,今日這場大賽的結果傳開之后,翼州的審美觀念必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就是說,從今往后,裹足這一陋習,在翼州將不攻自破。
再加上官府高價出售裹腳布的政令,讓堅持裹腳的頑固分子高價才能買到裹腳布。要不了多久,翼州便能將這陳腐的習俗徹底拋入歷史的洪流。
這不僅是他的勝利,更是千千萬萬翼州女孩的勝利。
“維多利亞公主,這是您的冠軍獎勵——三千兩白銀。”主辦人柳夫人命人將沉甸甸的木箱抬至公主面前,親自打開,里面銀錠粲然生光,“您可以吩咐隨從將獎金送回府上?!?/p>
“此外,還有蘇大人親筆題寫的‘翼州第一美’金冊與證書。”
柳夫人將一頂精巧的桂冠戴在維多利亞公主頭上,更襯得她氣質高雅,光彩照人。
“感謝您,夫人,也感謝蘇文領主閣下?!本S多利亞公主優(yōu)雅行禮,并向臺下觀眾致意。
她從容不迫的舉止與天生的貴族氣質,讓平日深居簡出的翠珠與玉娥心中泛起難以名狀的波瀾。
兩人心中一片凄然。
那原本以為唾手可得的三千兩白銀,終究與她們無緣。
“蘇文閣下,我英吉利皇室并不缺這些銀兩。”維多利亞公主轉向蘇文,聲音清晰而溫和,“因此我想請問,是否可以將這三千兩獎金,轉贈給方才那兩位姑娘,用以醫(yī)治她們飽受摧殘的雙足?”
“是呀,理應如此。”幾位在場的西方貴族小姐紛紛出聲附和,對維多利亞的善舉表示贊許。
培根、柏拉圖、蘇格拉底等學者也微微頷首,面露嘉許之色。
翠珠和玉娥心中顫抖,看著維多利亞公主,心中竟然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種自慚形穢,不是源之于對方的身份。
而是源自于對方的自信、大方和善良,當然還有她那天然沒有被迫造成畸形的美麗?!爸鞴3Uf我們要摒棄自己的短處,學習別人的長處?!?/p>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