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將礁石村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裊裊炊煙升起,混合著海風(fēng)咸腥的氣息。王林的身影出現(xiàn)在村口,肩上扛著一頭剛獵到的肥碩林鹿。他步伐沉穩(wěn),眼神比去時更加深邃內(nèi)斂,仿佛一口吸納了無數(shù)信息的深潭。
海蘭依舊在老榕樹下等著,看到王林,臉上立刻露出明媚的笑容迎了上來,但眼神中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拘謹(jǐn)和小心翼翼,似乎還在為上次王林的疏離而忐忑。她默默接過王林遞來的一些鎮(zhèn)上換回的鹽巴和針線,沒有像以前那樣嘰嘰喳喳。
王林看在眼里,心中微微一嘆。他需要改變策略了。僅僅作為過客,終究根基不穩(wěn)。趙坤的存在如同一座大山,讓他明白,在這千流嶼扎根,需要一個更加“真實”的身份,需要更深的羈絆作為掩護和緩沖。海蘭的情意,礁石村這個避風(fēng)港,或許……可以利用。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回石屋,而是將林鹿扛到了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村民們看到如此豐厚的獵物,紛紛圍攏過來,臉上洋溢著喜悅。
“王林兄弟回來啦!嚯!好大的鹿!”
“又是王林哥打的!真厲害!”
“晚上有鹿肉湯喝了!”
王林將鹿交給幾個手腳麻利的村民處理,目光掃過人群,落在了村長海礁身上?!按彘L,今日去鎮(zhèn)上,換了些東西。另外,在回來的山道上,遇到一伙匪徒在劫掠一支商隊,順手打發(fā)了?!?/p>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匪徒”、“劫掠”、“打發(fā)了”這幾個詞,卻如同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在村民中激起軒然大波!
“匪徒?!是黑礁灣的海蛇幫嗎?”
“王林兄弟一個人打發(fā)了?天哪!”
“太危險了!王林哥你沒事吧?”海蘭驚得捂住了嘴,擔(dān)憂地看向王林。
海礁村長臉色也凝重起來:“王林,怎么回事?你沒受傷吧?那些匪徒……”
“是陸地上的流匪,不是海蛇幫,已經(jīng)解決了?!蓖趿趾唵谓忉屃艘痪洌荛_了細(xì)節(jié),“商隊是碧波城‘云錦記’的,管事姓陳,給了我一塊牌子,說以后有事可以去碧波城尋他?!彼贸瞿菈K云紋檀木牌晃了晃。
碧波城!云錦記!這兩個名字對礁石村的漁民來說,如同天上的星辰般遙遠(yuǎn)。村民們看向王林的目光,頓時充滿了更深的敬畏和難以置信。能結(jié)交碧波城的大商行,還能打退匪徒……王林在他們心中的形象,瞬間變得更加高大和神秘。
海礁看著那塊精致的木牌,又看看王林平靜的臉,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復(fù)雜的光芒。他知道王林不凡,但沒想到不凡到這個地步。他深吸一口氣,鄭重道:“王林,你為咱們村做的,太多了。這不僅是救了商隊,更是除了附近一害!以后……村里的事,你多費心。”
王林點點頭,接受了這份隱晦的托付。他沒有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石屋。海蘭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端著一碗剛燒好的熱水跟了過去。
石屋內(nèi),光線昏暗。海蘭將水碗放在簡陋的石桌上,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聲音細(xì)若蚊吶:“王林大哥……喝水。今天……很危險吧?”
王林看著她緊張又關(guān)切的樣子,心中那根名為“利用”的弦,似乎被輕輕撥動了一下,泛起一絲微瀾。他沉默片刻,接過水碗,喝了一口。溫?zé)岬那逅虧櫫撕韲担菜坪踯浕怂獾男姆酪唤恰?/p>
“嗯,有點?!蓖趿值穆曇舻统?,卻不再像上次那樣刻意疏離,“不過,都過去了。以后……我會更小心?!?/p>
海蘭猛地抬起頭,眼中瞬間爆發(fā)出驚喜的光芒!王林大哥……是在關(guān)心她的感受嗎?他愿意跟她分享危險了?巨大的喜悅讓她暫時忘記了羞澀:“王林大哥!我……我不怕危險!只要你沒事就好!以后……以后我可以幫你收拾屋子,給你做飯!我做的魚湯可好喝了!”她急切地表達(dá)著,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蝦子。
王林看著少女眼中純粹而熾熱的光芒,那份毫無保留的依賴和喜悅,讓他冰封的心湖也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小的、溫暖的石子。他伸出手,動作有些生澀,但還是輕輕拍了拍海蘭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
“好。以后……麻煩你了?!蓖趿值穆曇粢琅f低沉,但那份刻意劃出的距離感,已然消失。留下她,接受她的靠近,是他深思熟慮后為自己在千流嶼選擇的第一個“錨點”。這或許帶著利用的初衷,但少女真摯的情意,也讓他無法完全將其視為冰冷的棋子。
海蘭被王林這突如其來的、帶著一絲溫情的動作驚呆了,隨即巨大的幸福感將她淹沒。她用力地點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是喜悅的淚水。“嗯!嗯!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
看著海蘭雀躍著跑出去準(zhǔn)備晚餐的身影,王林的眼神變得深邃而復(fù)雜。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與礁石村,與海蘭的羈絆,更深了。這既是他的偽裝,也是他選擇的港灣。他需要這份“真實”的身份,也需要這份情感的牽絆,來對抗未來的風(fēng)浪,并以此為基礎(chǔ),規(guī)劃更清晰、更謹(jǐn)慎的行程。
他走到石屋角落,拿出那塊粗糙的骨板(偽裝的),用炭筆在上面開始勾勒。碧波城(商路)、怒濤城(水府核心)、金貝島(資源)、黑齒部(勢力)、迷霧海(未知)……一個個地名被標(biāo)記出來。而潮汐鎮(zhèn),被他畫上了一個醒目的紅圈,旁邊標(biāo)注著:趙坤(筑基后期,絕對掌控)。以礁石村為起點,以商隊陳管事的聯(lián)系為跳板,一條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險的探索之路,在他心中緩緩鋪開。每一步,都必須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