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高山觀測站的旅程本身,就是第一重考驗。蜿蜒陡峭的盤山公路,讓溫念初有些暈眩,胃里翻騰不適。她靠在車窗上,臉色微微發(fā)白,努力壓抑著不適感。
沈聿懷專注地掌控著方向盤,目光沉穩(wěn)地掠過每一個急彎。在一個相對平緩的彎道后,他單手從置物格里取出一個密封袋,遞到她手邊,語氣平淡無波:“含有生姜成分的舒緩糖,有助于緩解眩暈癥狀。另外,嘗試將視線固定在遠方的雪線,避免聚焦在近處移動的護欄。”
他的準備總是如此周全,仿佛一本應(yīng)對各種生理不適的活體百科全書。溫念初依言含住糖,辛辣中帶著微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她將目光投向遠處連綿的雪峰,翻涌的惡心感果然緩解了不少。
“謝謝。”她低聲說,聲音還有些虛弱。
“嗯。”沈聿懷的目光依舊注視著前方險峻的山路,只是握著方向盤的右手,指節(jié)微微收緊了些許。
抵達海拔三千二百米的觀測站時,天色已近黃昏。空氣稀薄而冷冽,呼吸間帶出白色的哈氣。觀測站是一棟造型簡約、如同嵌在山巖中的灰色建筑,在無盡的雪原和墨藍色的天幕下,顯得格外孤寂而堅韌。
霍夫曼教授和幾位研究小組成員已經(jīng)到達,熱情地迎接了他們。短暫的寒暄和行程介紹后,大家便開始搬運物資,安頓下來。觀測站內(nèi)部比想象中更顯狹小,公共活動空間有限,每個人的個人區(qū)域也只是用簡單的簾幕隔開。
這種物理距離的被迫拉近,對沈聿懷而言,是顯而易見的壓力源。溫念初能感覺到,從進入這個密閉空間開始,他周身的氣息就變得比平時更加冷凝,與人交談時,身體會下意識地維持著一個更加僵直的、防御性的姿態(tài)。
晚餐是簡單的意面和罐裝湯,大家圍坐在狹長的餐桌旁。高原反應(yīng)開始隱約襲來,溫念初感到輕微的頭痛和食欲不振。她小口喝著熱湯,試圖驅(qū)散寒意。
忽然,一件帶著體溫的深灰色羊毛開衫,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沈聿懷。他不知何時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此刻只穿著一件深色的保暖內(nèi)衣。他的動作很快,幾乎只是一瞬,指尖甚至沒有碰到她的肩膀,只是將衣服搭了上去,隨即就收回了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個必要的操作。
“基礎(chǔ)體溫流失會加劇高原反應(yīng)癥狀。”他低聲解釋,目光并未看她,而是落在自己面前的湯碗上,語氣是純粹的醫(yī)囑口吻,“保持核心區(qū)域溫暖至關(guān)重要。”
那件開衫上還殘留著他身體的余溫,以及干凈的雪松氣息,密密實實地將她包裹。一股暖流不僅驅(qū)散了身體的寒意,更悄然熨帖了她因不適而有些低落的心情。
“謝謝。”她將開衫攏緊了些,輕聲說。
沈聿懷幾不可查地“嗯”了一聲,耳根在觀測站溫暖的燈光下,似乎泛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紅。
夜晚,觀測站外的氣溫驟降至零下二十度??耧L(fēng)卷著雪粒,拍打著厚厚的玻璃窗,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盡管室內(nèi)有供暖,但靠近外墻的區(qū)域依舊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分配給他們的“房間”僅一簾之隔。溫念初躺在狹窄的床上,即使裹緊了睡袋,穿著厚厚的保暖衣物,依舊覺得腳底傳來陣陣寒意,難以入睡。高原反應(yīng)帶來的頭痛也并未完全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