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大學醫(yī)學院,神經(jīng)科學研究中心。羅克蘭教授坐在他那間堆滿書籍和論文、充滿學術氣息的辦公室里,電腦屏幕上正顯示著溫念初那篇引爆社交網(wǎng)絡的公開聲明,以及下面洶涌澎湃的、幾乎一邊倒的支持評論。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金絲邊眼鏡后的眼神如同兩口深井,平靜得令人不安。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請進?!绷_克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wěn)。
門被推開,沈聿懷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來。他穿著一身深色大衣,身形挺拔,眼神如同手術刀般銳利,直接穿透空氣,落在羅克蘭身上。
“羅克蘭教授?!鄙蝽矐训穆曇舨桓撸瑓s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羅克蘭緩緩抬起頭,看到沈聿懷,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化為學者式的溫和笑容:“沈博士?真是稀客。請進?!?/p>
沈聿懷走進辦公室,沒有坐下,目光掃過羅克蘭的電腦屏幕,又落回他臉上,開門見山:“那封偽造醫(yī)療記錄的匿名郵件,IP地址最終跳轉自你這間辦公室。”
他沒有用疑問句,而是平靜的陳述。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天色陰沉,似乎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羅克蘭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他甚至悠閑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腹部,好整以暇地看著沈聿懷:“沈博士,指控一位知名學者進行這種卑劣的犯罪行為,是需要確鑿證據(jù)的。IP地址?那種東西可以偽造的手段太多了?;蛟S,是有人想故意陷害我,挑撥離間呢?”
他的否認在意料之中。沈聿懷沒有與他爭辯技術細節(jié),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仔細地審視著羅克蘭的每一絲細微表情和肢體語言。
“為什么?”沈聿懷問,聲音低沉,“因為沈鎮(zhèn)宏?”
聽到這個名字,羅克蘭交叉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雖然轉瞬即逝,但沒能逃過沈聿懷的眼睛。他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不甘。
“沈鎮(zhèn)宏……”羅克蘭輕輕重復著這個名字,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繾綣與嘲弄,“他是個天才,一個被世俗和所謂‘倫理’束縛、最終被毀掉的天才。我們當年在柏林,曾有過非?!钊氲慕涣?。我們都認為,人類的心理潛能是無限的,所謂的‘創(chuàng)傷’、‘障礙’,不過是弱者給自己設定的牢籠。真正的強者,應該能駕馭甚至利用這些黑暗面,而不是被其束縛,更不是像你們這樣,鼓吹什么軟弱的‘治愈’和‘修復’!”
他的語調逐漸拔高,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偏執(zhí)。
“所以,你針對我們,是因為我們‘背叛’了沈鎮(zhèn)宏那套扭曲的理論?”沈聿懷冷靜地追問,“因為你無法容忍,他生物學上的兒子,選擇了一條與他截然相反、并且成功的道路?你無法容忍,我們證明了‘治愈’和‘愛’的力量,遠遠強過‘駕馭黑暗’?”
羅克蘭猛地站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眼鏡后的眼睛閃爍著一種被戳破心思的惱怒和更加深沉的瘋狂:
“成功?你們那叫成功?不過是迎合了庸眾對‘正能量’的廉價需求!沈聿懷,你本該繼承你父親的衣缽,探索心理的極致黑暗面,那才是心理學真正的深淵和魅力所在!可你呢?你卻選擇了最庸俗的治愈路線,甚至還找了個女人,玩什么互相救贖的把戲!你讓你父親蒙羞!你讓真正的心理學蒙羞!”
他的話語徹底暴露了他的動機——不僅僅是幫沈鎮(zhèn)宏報復,更是一種基于扭曲學術理念的、對沈聿懷道路的徹底否定和嫉恨。他將沈鎮(zhèn)宏奉為圭臬,而沈聿懷的“背離”與成功,在他眼中是不可饒恕的背叛。
沈聿懷看著眼前這個陷入自我邏輯閉環(huán)的偏執(zhí)狂,心中最后一絲疑慮也消散了。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報復者,這是一個沉浸在自己扭曲學術王國里的瘋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鄙蝽矐训穆曇舯洌澳愕摹顪Y’,留給你自己探索。我們的路,我們會繼續(xù)走下去?!?/p>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屏幕正顯示著錄音界面,紅色的錄制標志刺眼地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