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機場的抵達大廳,光線明亮,人聲熙攘。溫念初推著行李車,隨著人流走出海關(guān),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目光急切地在接機的人群中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他。
沈聿懷就站在不遠處,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羊絨大衣,身姿挺拔如松,在略顯嘈雜的人群中,自成一片沉靜的領(lǐng)域。他的目光穿越人流,精準地鎖定在她身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仿佛被瞬間點亮,如同夜空中驟然綻放的星辰,閃爍著清晰可見的、名為“喜悅”的光芒。
溫念初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幾乎是小跑著穿過了最后一段距離,停在他面前。一周多的分離,此刻隔著咫尺的距離,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陌生與熟悉、緊張與興奮的微妙張力。
她仰頭看著他,因為奔跑和激動,臉頰泛著紅暈,眼睛亮得驚人,張了張嘴,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只化作一個帶著顫音的呼喚:“沈聿懷……”
沈聿懷深深地看著她,將她略顯疲憊卻神采飛揚的模樣盡收眼底。他的喉結(jié)幾不可查地滾動了一下,沒有立刻回應(yīng)她的呼喚,而是向前邁了一小步,拉近了兩人之間最后的距離。
然后,他做出了一個讓溫念初,或許也讓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舉動。
他沒有擁抱,也沒有握手,而是極其自然地伸出手,不是去接她的行李車,而是輕輕握住了她搭在行李車扶手上的、微涼的左手。
不是隔著屏幕的思念,不是協(xié)議內(nèi)的練習,而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清醒而主動的牽手。
他的掌心溫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潮濕,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那熟悉的、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
溫念初渾身猛地一顫,仿佛有細微的電流從兩人相握的手心竄遍全身。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紋路和那份堅定而溫柔的力道。一周的分離非但沒有帶來生疏,反而讓這真實的觸碰,帶著一種久旱逢甘霖般的悸動與滿足。
他……竟然主動在這么多人面前牽了她的手!
沈聿懷在握住她手的瞬間,身體同樣有瞬間本能般的僵硬,排斥感的陰影如同條件反射般試圖籠罩上來。但他沒有松開。他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沉靜地回望著她,仿佛在通過這交握的雙手,確認她的真實存在,也向她宣告自己的進步與決心。
那預(yù)想中的、排山倒海般的不適,在觸及她眼底那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歡喜與依賴時,竟奇跡般地退潮了,只留下細微的、可以被忽略的漣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洶涌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安心與悸動。
“累了?”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幾分,帶著顯而易見的關(guān)切。
溫念初用力搖了搖頭,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泛紅,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個帶著淚花的燦爛笑容:“不累!”
她反手,更緊地回握住他的手,指尖悄悄嵌入他的指縫,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十指交扣。
沈聿懷的瞳孔微微收縮,感受到她手指的嵌入,那更加親密的接觸方式讓他呼吸一滯,但他依舊沒有掙脫,反而微微收攏手指,回應(yīng)了她的纏繞。
兩人就這樣,在機場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靜靜地站著,旁若無人地十指緊扣。陽光從巨大的玻璃穹頂灑下,為他們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
過了好一會兒,沈聿懷才像是終于確認了她真的回來了,輕輕松開了手——不是推開,而是極其自然地轉(zhuǎn)而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車。
“走吧,”他側(cè)身讓她走在自己身側(cè),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平穩(wěn),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回家?!?/p>
回家。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歸屬感。
回公寓的路上,車廂內(nèi)氣氛靜謐而溫馨。溫念初靠在椅背上,時不時偷偷側(cè)頭看他專注開車的側(cè)臉。他似乎清瘦了一點,下頜線更加分明,但整個人的氣質(zhì)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得難以接近,眉宇間凝繞著一層淡淡的、柔和的光暈。
他也變了。因為她的離開,也因為她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