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建業(yè)宮中銅漏滴答,子夜死寂。當八百里加急染血的戰(zhàn)報呈至御前,孫權只掃一眼,便如受傷的猛虎般咆哮而起:
“公孫淵鼠子!安敢欺朕?。 ?/p>
暴怒之下,他抽出佩劍瘋狂劈砍面前漆案!案上南海明珠四散飛濺,滾落滿地,瑩光慘淡,恍若賀達船隊沉入渤海深處的點點桅燈。
陸遜默然俯身,拾起一片沾染血漬的帛書殘片,上面是細作冒死抄錄的公孫淵獻于曹叡的密報,字字如毒箭穿心:
“……吳主癡愚,竟以九錫重器資敵!臣已盡收其寶,戮其使節(jié),獻俘闕下……”(暗示張彌等人首級)
孫權猶自不信,厲聲喝問使者詳情。又煎熬月余,當賀達、唐咨率領殘破船隊、載著寥寥生還者和噩耗駛回吳淞口,損失清單與密報分毫不差。
唐咨、賀達等將雖力戰(zhàn)得脫,然損兵折將,丟失重寶,勞而無功,皆被盛怒的孫權打入大牢。建業(yè)城頭回蕩著君王比當年見關羽首級時更凄厲的毒誓:
“待朕踏平遼東,定要將公孫淵的骨頭做成馬鐙,日日踐踏!”
孫權獨立宮闕,憑欄遠眺。浩蕩長江上千帆競渡,他眉宇間卻凝結著化不開的愁云。案頭淮南急報堆積如山——魏將滿寵在合肥新城高筑城臺,東吳步卒在廣袤平原上,被魏國鐵甲精騎反復沖殺蹂躪,死傷慘重。
“若朕有千騎精銳……何懼合肥堅城?!”
他死死攥緊竹簡,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竹片深深嵌入掌心。兩月前遼東的奇恥大辱與滔天損失,仍如骨鯁在喉,日夜灼燒著他的尊嚴。七千精銳水師,無數(shù)金珠財寶,換來的卻是張彌、許晏血淋淋的人頭成了公孫淵晉身的階梯!
此刻,陸遜當夜從武昌疾馳送來的勸諫書仿佛又在眼前展開:
“海路迢迢,公孫狼子野心,反復無常,此非良策也!”
字字句句,如今聽來錐心刺骨。更可恨者,遼東血案未冷,曹魏宿將田豫已如鐵鎖般扼住渤海咽喉,連零星馬匹走私亦成絕路。
“報——交州急奏!前騎都尉虞翻,病逝于交州貶所!”
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孫權身形一晃。這位曾精準預言“遼東不可恃”的耿直老臣,臨終前掙扎寫就的最后一封奏書被快馬送入宮中,墨跡淋漓,力透紙背,赫然寫著:
“蜀地雖險,其馬政可圖!”
仿佛用盡生命發(fā)出的最后諫言。
與此同時,成都丞相府的燭火亦徹夜長明。參軍費祎捧著西域都護府新呈的牒文疾步入內——牒文詳述了歲入戰(zhàn)馬、鑌鐵、糧秣之豐。
劉禪與諸葛亮正對著一幅精繪的隴西地形圖凝神推演。得益于西域重開,河西走廊暢通,如今大漢皇家馬場與邊郡牧場中,矯健的河西駿馬已逾萬匹!
“稟陛下、丞相!東吳使者諸葛?。ㄖT葛瑾之子)殿外求見,稱有吳主親筆國書呈上!”
費祎話音未落,侍從已恭敬呈上禮單:南海明珠十斛,交趾象牙三十對,皆是重禮。禮單最下方,壓著一卷明黃帛書,赫然是孫權親筆:
“大漢皇帝陛下親啟:欣聞貴國重開西域都護,威震絕域,更兼坐擁雍涼產馬膏腴之地,駿馬豐盈。吳蜀既為盟好,唇齒相依。今敝國求購良駒五百,愿隨長安時價,上浮三成五。
祈盼俯允,永固盟誼?!甭淇钐?,“吳蜀永盟”的朱紅璽印鮮艷奪目。
劉禪指尖撫過那方朱印,耳邊回響起荊州牧黃權月前的密奏:
“江東水師日盛,若再得鐵騎如虎添翼……恐非國家之福?!?/p>
然而,另一封來自洛陽的絕密情報更讓他心驚——司馬懿正于鄴城大造樓船,魏帝曹叡厲兵秣馬,意圖再舉南征,鯨吞江東!
“丞相以為如何?”劉禪將帛書恭敬遞予諸葛亮。
諸葛亮目光掃過帛書,羽扇輕搖,嘴角泛起一絲洞悉世情的笑意:“可售之。然非五百,僅**每歲兩百匹。令其既餓不死,亦撐不破。此乃制衡之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