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和春娥都愣住了,面面相覷,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殿下要戎裝?還要佩劍?
從小到大,服侍他的宮人們都清楚,除了先主劉備在世時極其嚴(yán)厲地強(qiáng)行督促他練習(xí)過寥寥數(shù)次劍法外,這位太子殿下對習(xí)武之事可謂深惡痛絕,能躲則躲。今日這是怎么了?噩夢魘著了,得了失心瘋不成?
然而,劉禪的神情異常堅定,不容置疑。在春娥和張氏帶著巨大困惑和擔(dān)憂的幫助下,他迅速整理好一身簡便戎裝,束緊腰帶,將那柄象征身份的寶劍牢牢握在手中,大步流星地走向?qū)m苑之中清冷的庭院。
啟明星高懸東方,天色將明未明。凜冽的晨風(fēng)撲面而來,讓劉禪殘余的昏沉徹底消散,精神為之一振。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抽出寶劍!寒光乍現(xiàn),龍吟輕顫。
“嗬!”
他低喝一聲,憑著腦海中模糊的印象和一股子狠勁,奮力揮舞起寶劍。劈、砍、刺、撩……動作生澀而凌亂,毫無章法可言,甚至因?yàn)橛昧^猛而有些踉蹌。
冰冷的劍鋒劃過冰冷的青石板,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留下道道深淺不一的凌亂痕跡。這突兀的聲響驚動了棲息在宮檐下的白鷺,它們撲棱棱地振翅而起,潔白的羽翼掠過微明的天空,朝著那顆啟明星的方向飛去。
胡亂揮舞了一陣,劉禪已氣喘吁吁,手臂酸痛。他停了下來,看著地上雜亂的劍痕和自己狼狽的樣子,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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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蠻練下去,不僅事倍功半,恐怕還會傷及自身。他立刻對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的近侍下令:“去!速速尋出宮中收藏的劍譜來!要最好的!”
很快,一卷描繪著精妙劍招的帛書被恭敬地呈上。劉禪展開帛書,凝神細(xì)看上面栩栩如生的人形圖譜和注解。他努力模仿著圖譜上的姿勢,一招一式地比劃起來。
動作依然僵硬,步伐也顯笨拙,但那份專注和執(zhí)著,卻與他往日判若兩人。晨光熹微,映照著少年太子額角滲出的細(xì)密汗珠和眼中燃燒的火焰。
“這樣不行,閉門造車終是虛妄?!眲⒍U收劍而立,心中有了計較,“待前線稍定,定要懇請子龍將軍回朝,親自教導(dǎo)吾習(xí)武!
唯有真?zhèn)鳎侥荑T就真功!”他暗下決心,目光投向遙遠(yuǎn)的東方,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江州前線的烽煙。
就在劉禪沉浸于劍譜的玄奧,試圖揣摩下一個招式時,一陣急促而略顯尖銳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哎喲喂!我的殿下啊!這是哪個殺千刀的主意?怎敢讓您金枝玉葉的身子骨,在這大清早的受這等風(fēng)霜勞碌之苦!”
宦官黃皓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滿臉的驚惶與痛心疾首,他尖著嗓子,目光掃過周圍的宮女太監(jiān),帶著明顯的責(zé)問和威嚇。
“是誰?是誰擅作主張?累壞了殿下的身子骨,你們有幾個腦袋夠砍?還不快扶殿下回去歇息!”
劉禪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如電,冷冷地射向黃皓。那眼神中的寒意,讓正欲上前呵斥眾人的黃皓猛地一滯,仿佛被無形的冰錐刺中。
“是吾自己要練的!”劉禪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嚴(yán),清晰地回蕩在寂靜的庭院里,震得眾人心頭一凜。
“黃皓,汝聽好了!”
他劍尖斜指地面,語氣森然。
“從今往后,不準(zhǔn)汝再狐假虎威,搬弄是非!更不準(zhǔn)再引誘吾去玩什么斗蛐蛐、踢蹴鞠、投壺骰子!若再敢違逆……”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汝就去浣衣局,一輩子清理茅廁糞桶!”
黃皓如遭雷擊,徹底呆愣在原地,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溜圓,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位熟悉又陌生的太子。
就在昨天!僅僅在昨天!兩人還勾肩搭背,一同逗弄著籠中的蛐蛐“鐵甲將軍”,互相說著些市井葷段子,惹得旁邊的宮女們面紅耳赤,羞赧跑開,兩人則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快活……
怎么一夜之間,那個貪玩好樂的阿斗殿下,就變得如此……如此陌生而可怕?
“黃皓!”劉禪的厲喝將他從呆滯中驚醒。
“奴……奴婢在!”黃皓一個激靈,慌忙躬身。
“命汝速去搬出皇宮秘閣珍藏的所有文獻(xiàn)、典籍、史書、兵書、政論!《尚書》《左傳》《孫子兵法》《商君書》……
只要是圣賢之作,治國之道,統(tǒng)統(tǒng)搬來!吾自今日起,每日都要誦讀、謄寫、研習(xí)!立刻!馬上去辦!遲誤一刻,汝便自去領(lǐng)十杖!”劉禪的命令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