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章 納良言益荊二州安 看漢家軍兵精糧足（第1頁）

成都的黎明被薄霧浸透，幾縷金紅的晨曦如同融化的金箔，悄然穿透氤氳，驚醒了棲息在宮苑梧桐虬枝間的雀鳥。細碎的啁啾聲里，太子劉禪已然橫握一柄霜刃未開的寶劍，獨立于東宮庭院中央。

他深吸一口帶著草木清冽的晨氣，手腕倏然發(fā)力，劍鋒在微涼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清冷的半弧。劍光流轉(zhuǎn)間，他心頭卻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遺憾，不禁低語輕嘆：

“可惜子龍將軍鎮(zhèn)守荊州……未能得他指點一招半式，實為憾事?！?/p>

“孤聽聞吾兒每日聞雞起舞，勤修不輟，今日親見，果真如此！”

一聲洪亮而熟悉的笑語自身后響起，驚得劉禪手腕微滯，慌忙收劍轉(zhuǎn)身。只見漢皇劉備不知何時已立于階前，一身玄色常服襯得身形愈發(fā)挺拔，目光炯炯，帶著贊許與欣慰望著他。

劉備大步踏入庭院，朗聲道：“子龍之勇，冠絕三軍，然為父這雙股劍上的功夫，卻也未必遜色于他！今日機緣正好，且看為父再授你幾式精髓，汝當好生揣摩，切莫懈怠！”

話音未落，劉備已探手自侍從捧著的錦匣中抽出那對名震天下的雌雄雙股劍。劍光乍現(xiàn)，庭院中仿佛驟然降下兩道冷電！

只見他身形如松，步走龍蛇，雙劍在他掌中化作兩道游弋翻騰的銀龍！劍風呼嘯，破空之聲尖銳刺耳，劍光時而如匹練橫空，時而如繁星點點，時而交織成網(wǎng)，密不透風！

那凌厲的鋒芒在熹微晨光中縱橫交錯，織出一片令人目眩神迷、寒氣森森的銀色光幕！劍尖所向，庭院中飄落的幾片桐葉無聲無息地從中裂開，斷口平滑如鏡。

劉禪看得心馳神往，他深知父皇乃當世屈指可數(shù)的劍術(shù)大家，只是平日被如山軍國重務(wù)纏身，何曾得見如此酣暢淋漓的演示？一絲憂慮悄然浮上心頭：父皇日理萬機，豈能日日如此教導自己？

劉備何等敏銳，劉禪眼中那細微的遲疑與渴望未能逃過他的眼睛。他倏然收勢，雙劍歸鞘，發(fā)出清越龍吟。氣息微勻，目光溫煦地落在愛子身上：

“吾兒既愿潛心此道，為父縱有萬般冗務(wù)，亦能為你擠出這晨光熹微的片刻光陰。若孤不在成都，”

他話鋒微轉(zhuǎn)，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促狹，

“汝繼母（孫夫人）亦曾是江東弓馬嫻熟的巾幗英杰，其劍術(shù)得名家指點，精妙非凡，汝亦可拜其為師。自明日起，晨光初露之時，你我父子便在此處，以劍會心，如何？”

劉禪心頭滾燙，眼中瞬間迸發(fā)出明亮的光彩，他撩袍深深一揖，聲音因激動而微顫：

“承蒙父皇垂愛，親自教導，兒臣感激涕零！此約既定，兒臣必日日奉陪，風雨無阻！”

半個時辰后，父子二人身上的汗氣尚未散盡，已并肩步入彌漫著松煙墨香的書房。陽光透過精雕細琢的窗欞，灑下斑駁跳躍的光影。劉備目光如炬，緩緩掃過滿壁書卷，最終踱至堆滿簡牘的寬大書案前。

他隨手自案頭抽出一卷色澤沉黯的竹簡，緩緩展開，正是那部以法家峻刻思想著稱的《商君書》。指尖撫過冰冷的竹片，劉備神色肅穆，聲音低沉而充滿一代雄主的威嚴，在靜謐的書房內(nèi)回蕩：

“吾兒，今日為父且問你，《商君書》中有言：‘以刑去刑，國治；以刑致刑，國亂，其國刑不可勝刑’，此言當作何解？”

劉禪微微躬身，神態(tài)恭謹，思忖片刻，清晰答道：

“回父皇，兒臣以為，此言精義在于：以刑罰之威，震懾宵小，消弭犯罪于未萌，則國家可得大治；若濫用嚴刑峻法，苛待黎庶，反會逼良為盜，使犯罪愈演愈烈，國家必陷于混亂動蕩。

倘若刑罰失度，非但不能懲奸除惡，反而徒增冤獄，使律法威信掃地，則國家根基危矣。昔年商君在秦，力行重典，以嚴刑立威，使民畏法而不敢犯，確收一時之效。”

劉備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贊許之色，復又追問：

“見解不俗。然則，依吾兒之見，我大漢立國于今，欲行長治久安之道，當如何取舍借鑒此法家精義？”

劉禪凝神思索，眉宇間顯出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

“父皇，今時不同戰(zhàn)國亂世。我大漢承天命，撫萬民，當以仁德為本，律法為輔。律令綱紀，乃國之筋骨，斷不可弛廢。然執(zhí)法之要，在于明辨是非，恩威并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