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四年,樊城的上空被戰(zhàn)爭的陰霾籠罩,關羽的兵鋒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抵曹操的心臟地帶。
彼時,曹操內心掀起驚濤駭浪,一個大膽卻又透著恐慌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滋生——將漢獻帝從許昌遷往鄴城。
這絕非一時沖動的決策。許昌,作為東漢名義上的都城,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政治王牌的核心載體。
可如今,關羽水淹七軍,于禁等大將或敗或降,樊城危如累卵。一旦關羽乘勝北上,許昌極有可能落入其手,漢獻帝若被關羽控制,那對曹操而言,無疑是釜底抽薪般的致命打擊。
他長期以來憑借天子號令諸侯所積累的政治優(yōu)勢,將瞬間化為烏有,甚至可能被冠以“欺君罔上”“劫持圣駕”的罪名,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所以,遷都,在曹操看來,是為應對最糟糕局面而不得不做的預案,是一種基于極端風險的自保之舉。
就在這關鍵時刻,司馬懿站了出來,及時進行規(guī)勸。
他冷靜地分析道:“禁等為水所沒,非戰(zhàn)守之所失,于國家大計未有所損,而便遷都,既示敵以弱,又淮沔之人大不安?!彼抉R懿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曹操因焦慮而有些發(fā)燙的頭腦上。
曹操何嘗不明白司馬懿所說的道理。于禁的失敗,是天災(洪水)與人謀(關羽利用水勢)共同作用的結果,并非曹軍在戰(zhàn)略防御或戰(zhàn)術交鋒上出現(xiàn)了根本性的、無可挽回的失誤,曹魏的整體國力并未因此遭受重創(chuàng)??蛇w都之舉,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它向天下傳遞出的信號,是曹魏對關羽的軍事壓力感到恐懼,是在示弱。而且,淮水、沔水流域的百姓,本就處于關羽兵鋒的威脅之下,此時遷都,只會讓他們更加人心惶惶,對曹魏的統(tǒng)治失去信心。
但曹操內心的擔憂并未完全消除,關羽的威脅如芒在背。真正讓他徹底打消遷都念頭的,是司馬懿和丞相府主簿蔣濟提出的“聯(lián)合孫權、偷襲荊州”的建議。
這一建議,宛如為曹操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讓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有趣的是,對比《晉書·宣帝紀》和《魏書·蔣濟傳》中對司馬懿和蔣濟相關表述的記載,能發(fā)現(xiàn)兩人雖在大方向上達成一致,都主張聯(lián)合孫權,但在具體的著眼點上卻各有側重。
司馬懿的分析,更多地聚焦于人性與利益的糾葛。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孫權、劉備,外親內疏;羽之得意,權所不愿也。”孫劉聯(lián)盟,從一開始就并非鐵板一塊,不過是為了共同對抗曹操這一強大敵人而形成的暫時合作。
劉備借得荊州后,遲遲未還,孫權對此早已心懷不滿。如今關羽在樊城大獲成功,勢力急劇膨脹,這對孫權來說,絕非好事。關羽的強大,意味著劉備集團在荊州的話語權進一步增強,孫權在荊州乃至江東的利益,都將受到更嚴重的擠壓。
所以,孫權內心深處,是不愿意看到關羽如此得意的?;谶@種人性的弱點和利益的沖突,曹操有機會拉攏孫權。
而蔣濟的觀點,則更直接地訴諸利益交換。他提出“許割江南以封權”,用明確的土地封賞作為誘餌,吸引孫權與曹魏合作。
在蔣濟看來,孫權作為江東的實際統(tǒng)治者,對土地和實際利益有著強烈的渴望。只要曹操愿意拿出江南的土地作為籌碼,孫權就有可能為了利益,背棄與劉備的聯(lián)盟,轉而與曹魏聯(lián)手。
從后續(xù)事件的發(fā)展來看,曹操在是否急于與孫權聯(lián)合這件事上,考慮得更為深遠,尤其是法理上的可行性。
自孫堅出兵討伐董卓起,江東孫氏雖然實際上一直在做割據(jù)地方的事,甚至可以說是謀逆之舉,但在表面上,他們始終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漢室忠臣良將的形象。
曹操也樂于看到這種局面,與孫策、孫權兄弟保持著相對良性的政治互動。這種互動,一方面讓曹操在“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框架下,能對江東施加一定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