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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諸葛亮重回臥龍崗 感懷先帝知遇之恩（第3頁）

諸葛亮眼眶驟然一熱，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他強(qiáng)忍著，緩緩步入只剩下斷墻的內(nèi)室。陽光透過屋頂?shù)钠贫?，在布滿灰塵和碎瓦的地面上投下幾道光柱。

就在光柱邊緣，幾片殘破的竹簡散落著，半掩在塵土中。

他俯下身，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恭敬，小心翼翼地拾起其中一片。竹簡邊緣磨損，字跡卻依稀可辨，正是他當(dāng)年教導(dǎo)幼弟諸葛均、后來也用以訓(xùn)誡子侄的《誡子書》殘句：

“……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yuǎn)”

指尖輕輕拂過那熟悉的刻痕，仿佛能感受到當(dāng)年書寫時的心境。

然而，這承載著修身養(yǎng)性、明志致遠(yuǎn)箴言的竹簡，如今卻破碎地躺在廢墟里，如同一個無聲的嘲諷，又似一個沉重的叩問。他的手指，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丞相……”一直默默守護(hù)在旁的親兵統(tǒng)領(lǐng)，見丞相久久凝視竹簡，神情悲愴，忍不住低聲輕喚，聲音里充滿了擔(dān)憂，生怕驚擾了丞相沉浸在往昔的思緒。

諸葛亮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無妨。他緩緩直起身，目光透過殘破的窗欞，投向屋外。當(dāng)年由他親手開墾、諸葛均辛勤照料的菜畦良田，早已被野草荊棘徹底吞噬，肥沃的黑土變得板結(jié)荒蕪。

唯有幾叢不知名的野菊，倔強(qiáng)地從亂石瓦礫中探出金黃色的花朵，在料峭的春風(fēng)中搖曳著，展現(xiàn)出頑強(qiáng)的生命力。這抹亮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也刺痛了他的心。

……

四十年前，那個隆中對策、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諸葛亮，胸藏寰宇，腹有良謀，以為洞悉了天下大勢的脈絡(luò)，以為運籌帷幄之中，便能決勝千里之外，輔佐明主掃平六合，再造大漢乾坤！

可如今呢？

先帝劉備，錦官城托孤的悲愴猶在耳邊，卻已長眠地下二十余載。

二弟關(guān)羽，威震華夏的武圣，終究敗走麥城，身首異處。

三弟張飛，萬人敵的猛將，竟在睡夢中慘遭部將毒手。

馬超、黃忠、法正、龐統(tǒng)……一位位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閃耀蜀漢天空的將星謀臣，如同秋葉般紛紛凋零，隕落在北伐的征途或歲月的長河之中。

環(huán)顧身側(cè)，當(dāng)年的故交摯友、股肱之臣，竟只剩下常山趙子龍……不，趙云將軍亦已于數(shù)年前溘然長逝。偌大的蜀漢朝堂，真正與他共同經(jīng)歷過創(chuàng)業(yè)維艱、共享過隆中夢想的人，竟已無一人！一種深入骨髓的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光陰荏苒，四十年彈指一揮間。從先帝托孤，到如今后主劉禪在位，他夙興夜寐，事必躬親。

后主雄才大略，堪稱勤勉，未有大過。他諸葛亮，更是殫精竭慮，興兵北伐，算上收復(fù)長安的兩次艱苦卓絕的戰(zhàn)役，已歷大小七次出征！每一次都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與希冀。

然而，中原依舊在曹魏的鐵蹄之下，洛陽的宮闕依舊遙不可及，“興復(fù)漢室，還于舊都”的夙愿，如同那天邊的星辰，看似觸手可及，卻始終遙不可及。沉重的挫敗感和時間無情的流逝感，像兩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年少時……”諸葛亮望著手中那片寫著“淡泊”、“寧靜”的殘簡，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到極點的笑意，聲音低啞地自語道，“……總以為天下大勢，盡在方寸棋枰之間，一策可定乾坤。如今方知……世事如棋，落子固然無悔，然天地為盤，眾生為子，風(fēng)云變幻，人心難測……縱有經(jīng)天緯地之才，亦難算盡這無常世事，難遂……人愿啊?！?/p>

這低語，是歷經(jīng)滄桑后的徹悟，是英雄暮年壯志未酬的無奈，更是一種對天命與人力極限的深刻喟嘆。

夕陽西下，如血的余暉潑灑在這片承載了太多記憶的廢墟上，將斷壁殘垣、荒草野菊都鍍上了一層悲壯而溫暖的金色。

諸葛亮獨立于荒蕪的庭院中央，身形在斜陽下拉得很長。他望著遠(yuǎn)處連綿起伏、漸漸隱入暮色的山巒輪廓，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的阻隔?；秀遍g，先帝劉備那殷切、期盼、充滿信任的面容，又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那句改變了他一生軌跡的詢問，又一次在空曠的山谷間、在他靈魂深處轟然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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