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行轅內(nèi),檀香裊裊,驅(qū)不散初夏的微燥。
江陵大捷,趙統(tǒng)千里奔襲幽冀的捷音兩份軍報先后御案時,劉禪霍然起身,連日來的憂思仿佛被一股熾熱的洪流沖散,臉上綻開難以抑制的喜色。
他攥緊軍報,指尖微抖,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
“好!天佑大漢!夏口!夏口終于拿下了!”
長江中游這枚最關(guān)鍵的鎖鑰落入漢軍之手,意味著江陵腹背受敵的威脅徹底解除,蜀漢在荊州的根基已穩(wěn)如磐石。
喜悅之余,一個念頭迅速在劉禪心中成型,且愈發(fā)堅定:
行轅不能再偏安于白帝城了。他必須東移,移駐這新克的重鎮(zhèn)江陵!這不僅是為了就近掌控荊襄戰(zhàn)局,更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決斷。
他踱至窗前,望著滾滾東逝的長江,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憂慮。
相父諸葛亮,雖智慧如海,運籌帷幄,然兩鬢已染盡風霜;老將軍趙云,銀槍依舊,英姿勃發(fā),卻也難敵歲月侵蝕,背脊不復(fù)當年挺拔。國之柱石,皆在時光中悄然老去。
“鄧艾、鐘會、杜預(yù)……”
劉禪喃喃念著這幾個在魏國嶄露頭角的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咄咄逼人的銳氣和未知的威脅。他深知,若不及早親歷戎機,熟諳行伍之道,待這些老臣故去,自己如何與魏國新一代的鷹犬梟雄抗衡?
難道真要做一個深居宮闈、任憑權(quán)臣擺布的守成之君嗎?
不!縱使有朝一日天下一統(tǒng),四海歸心,焉知不會有亂臣賊子再生異心?那時,難道只能坐困愁城,寄望于他人?
劉禪胸中涌起一股豪氣,仿佛看到自己效法那開國的先祖高皇帝劉邦,手提三尺青鋒,親率如虎王師,蕩平叛逆,重振漢家雄風!這念頭如星火燎原,燒灼著他,也鞭策著他
仲夏的成都,暑氣蒸騰。
宮苑深處卻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郁。長樂宮中,孫太后斜倚在軟榻上,面容憔悴。自東吳兵敗、兄長孫權(quán)含恨而終的噩耗傳來,她便似被抽去了魂魄,珍饈玉饌置于案前,卻如同嚼蠟。
宮娥們屏息靜立,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唯恐驚擾了這位沉浸在無邊哀思中的太后。
雕梁畫棟,玉砌朱欄,這深宮禁苑的富麗堂皇,此刻只襯得她心中的悲戚與對故土的憂思愈發(fā)深重。
江東的煙雨樓臺,兄長的音容笑貌,在無數(shù)個無眠的夜晚反復(fù)縈繞。
這一日,長樂宮寧靜的表面被驟然打破。
一名手持精美漆盒的內(nèi)侍黃門郎,引著一位自稱“錦官署特使”的人,竟未經(jīng)嚴格盤查,便徑直穿廊過戶,直抵太后寢宮階下。
那“特使”身著蜀錦常服,神態(tài)恭謹,雙手捧著一卷流光溢彩的織品,聲稱是太后數(shù)月前欽點的頂級蜀錦“云霞天章”已然織就,特來獻上。
黃門郎躬身稟報:
“太后,錦官署奉上特制蜀錦,請?zhí)筮^目?!?/p>
“呈上來吧?!?/p>
孫太后意興闌珊地應(yīng)道,目光并未從窗景色移開。
那“特使”趨步上前,跪伏于地,高舉錦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