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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夏耘歇涼話，一語動初心（第1頁）

日頭毒辣得很，曬得藥圃里的泥土發(fā)白，紫蘇葉卷著邊，像被烤過的綠綢。林辰戴著草帽，和趙平一起給牛大力的藤蔓搭架子，竹條在手里發(fā)燙，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土里，瞬間就洇出個深色的點。

“歇會兒吧，林大哥，”趙平把最后一根竹條扎穩(wěn)，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日頭正毒，再干下去要中暑了?！彼钢贿h處的大槐樹，“樹底下涼快，青禾姐備了綠豆湯，加了薄荷的，去喝兩碗?！?/p>

林辰直起身，捶了捶發(fā)酸的腰，跟著趙平往樹下走。阿木正坐在石桌上修鋤頭，鋤刃被磨得雪亮，他見兩人過來，笑著往旁邊挪了挪：“剛從鹽坊過來，太陽能池曬得鹵水冒泡，趙平哥說的沒錯，這日頭能當半個炭火使?！?/p>

青禾提著個瓦罐過來，里面是冰鎮(zhèn)的綠豆湯，罐外裹著濕麻布，還在往下滴水?！翱旌?，”她給每人舀了一碗，湯里飄著幾片薄荷葉，綠瑩瑩的，“加了點紫蘇籽，解暑又安神。”

林辰喝了口，涼意順著喉嚨往下淌，熨帖得很。他看著遠處的藥圃，紫蘇、薄荷、五指毛桃、牛大力……這些熟悉的草木在風中搖曳，恍惚間竟有些陌生。來這兒多少年了？好像很久，久到記不清穿越前的城市模樣；又好像很短，短到仿佛昨天才剛從那片陌生的樹林里醒來。

“林大哥，你看我這鋤頭改得咋樣？”阿木舉著修好的鋤頭，鋤柄上刻了圈花紋，是他新琢磨的防滑紋，“昨天給張鐵匠看，他說能批量做，給鄰村的藥農(nóng)也送些，賺點手工錢?！?/p>

“挺好，”林辰點點頭，目光落在遠處的山坳里，那里是他當年“落地”的地方，草木長得比別處茂盛，“你這腦子活，啥都能改成巧物件?！?/p>

阿木撓撓頭，得意地笑：“其實也沒啥，就是琢磨著咋能省勁。就像那蒸汽爐，一開始總漏氣，我盯著看了三天，才發(fā)現(xiàn)是接口沒焊好——好多事兒啊，看著難，其實就是隔著層窗戶紙，捅破了就簡單了。”

“捅破了就簡單了……”林辰喃喃重復(fù)著這句話，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是啊，穿越這事兒，難道不也是層沒捅破的窗戶紙？這些年忙著種藥、制鹽、照顧?quán)l(xiāng)親，竟把最該琢磨的事給擱下了。他看向山坳的方向，那里的草木下，會不會藏著回去的秘密？

“林大哥，你咋了？”趙平見他神色不對，關(guān)切地問，“是不是中暑了？臉有點白。”

“沒事，”林辰回過神，喝了口綠豆湯掩飾心緒，“就是突然想起些舊事。阿木，你剛才說得對，好多事就差個點撥?！彼畔峦耄拔胰ヌ松桔昴沁?，看看能不能采些新的草藥，聽說那邊有種野天麻，治頭痛最好?！?/p>

青禾有些擔心：“日頭這么毒，要不晚點再去？”

“沒事，我?guī)О褌?，”林辰拿起墻角的油紙傘，“很快就回來?！?/p>

山坳里果然比別處涼快，樹蔭濃密，草葉上還掛著露水。林辰踩著沒膝的草往里走，當年醒來時的那塊石頭還在，上面長滿了青苔，像鋪了層綠絨。他蹲下來，指尖拂過青苔，冰涼的觸感讓思緒清明了些。

穿越那天發(fā)生了什么？好像是暴雨，雷聲很大，他在山里考察野生藥材，然后一道白光……再然后，就到了這里。難道和雷電有關(guān)？還是這山坳里有什么特殊的磁場？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落在一棵老松樹上，樹干上有塊焦黑的痕跡，像是被雷劈過。

“難道……”林辰心里一動，走近老松樹，焦黑的地方深達木質(zhì)，邊緣卻長著圈新的年輪，顯然是多年前的舊傷。他摸了摸焦痕，質(zhì)地堅硬，混著松脂的香氣。這棵樹，會不會和穿越有關(guān)？

他在山坳里轉(zhuǎn)了一圈，又發(fā)現(xiàn)幾處奇怪的地方：有塊石頭的紋路像電路板，有叢草的生長方向總是偏向西北，還有股若有若無的異香，不像是任何一種他認識的草木散發(fā)的。這些細微的異常，以前竟從未留意過。

回到藥鋪時，天已經(jīng)擦黑。青禾正在廚房做飯，見他回來，連忙接過他手里的空籃子：“沒采到天麻？”

“沒找著，”林辰笑了笑，“山坳里草太深，改天再去?！彼麤]說發(fā)現(xiàn)的異常，有些事，在沒弄明白前，還是先藏在心里好。

晚飯時，林辰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扒著飯，眼睛卻時不時瞟向山坳的方向。蘇文軒看出他有心事，飯后拉他到院里說話：“你今天去山坳了？是不是想起剛來時的事了？”

林辰點點頭，沒隱瞞：“蘇先生，你說……這世上真有穿越回去的可能嗎？”

蘇文軒愣了下，隨即笑了：“你呀，還是放不下。其實這些年，我看你過得踏實，還以為你早不想這事了?！彼麌@了口氣，“要說可能，這世上哪有絕對的事？你當年能穿過來，說不定就有回去的路。只是這路在哪，得慢慢找?！?/p>

“阿木一句話點醒了我，”林辰望著天上的星子，“他說好多事就差捅破層窗戶紙。我想，那山坳里肯定藏著啥秘密，以前忙著過日子，沒心思細想，現(xiàn)在該好好琢磨琢磨了。”

“也好，”蘇文軒點頭，“琢磨歸琢磨，別影響了眼下的日子。這藥圃，這鹽坊，還有村里的鄉(xiāng)親，都是你的牽掛?！?/p>

“我知道，”林辰笑了，“我不會蠻干的。就像種藥材，得一點點觀察，一點點試，急不來?！?/p>

夜里，林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起穿越前的父母，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想起實驗室里的儀器，不知道有沒有人接著他的研究。但他也想起青禾的笑，趙平的憨，孩子們的鬧，還有藥圃里草木生長的聲音?；厝サ哪铑^像顆種子，被阿木的話一澆，突然就發(fā)了芽。

他悄悄起身，從柜子里翻出個舊本子，那是他剛來時記的日記，里面畫著山坳的草圖，記著那天的天氣。他拿起筆，在空白頁上寫下：雷擊老松、奇異石紋、偏生草木、異香……這些線索像散落的珠子，他要把它們串起來，看看能不能連成一條通往過去的路。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本子上的字跡。林辰握緊筆，心里既緊張又期待。他知道，尋找秘密的路可能很長，甚至可能無果，但阿木說得對，不試試怎么知道？就像當年沒人信他能種出嶺南的藥材，他不還是做到了？

這夜，藥圃里的紫蘇睡得很沉，鹽坊的蒸汽爐也歇了，只有林辰窗里的燈，亮到了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