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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溫酒話舊歲，新桃初綻報春信（第2頁）

年味已經(jīng)濃得化不開。藥鋪的門框上貼好了新寫的春聯(lián)，上聯(lián)是“藥圃春深滋百草”，下聯(lián)是“鹽池歲稔裕千家”，橫批“國泰民安”，都是蘇文軒的手筆，筆力遒勁，透著股喜慶。林辰披著件厚氅，站在院門口，看著趙平和阿木往門上掛紅燈籠，燈籠晃悠悠的，映得雪地都泛著紅光。

“林大哥，這燈籠夠亮吧？”阿木踩著梯子，把最后一盞燈籠掛好，手里還提著串鞭炮，“等除夕夜點燃，保管全村都能聽見響！”他從懷里掏出個紅布包，“這是給孩子們的壓歲錢，我跟趙平哥湊的，不多，是個心意。”

林辰接過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些碎銀子和銅板?！澳銈冇行牧?，”他笑著說，“等會兒讓柳姑娘分給孩子們，準(zhǔn)保他們高興?！?/p>

暖棚里暖意融融，青禾正帶著阿芷、阿蕓給五指毛桃換盆。新苗已經(jīng)長到半尺高，葉片分成整齊的五瓣，毛茸茸的，果然像人的手指?！皳Q個大點的盆，讓根須舒展開，”青禾往盆底墊了些碎瓦片，“開春就能移到藥圃里，王師傅說嶺南的草木喜陽，得種在最高的坡上。”

阿芷手里拿著小鏟子，小心翼翼地鏟著土：“晚晴師傅說，等這苗結(jié)果了，要用來做藥膳，說五指毛桃燉鴿子最補元氣，到時候我來學(xué)著做?！?/p>

阿蕓則在記錄生長數(shù)據(jù)，本子上畫滿了曲線圖：“從發(fā)芽到現(xiàn)在，整整四十天，長了七片真葉，比書上說的快了五天，看來暖棚育苗是真管用?！?/p>

藥鋪的堂屋里，蘇文軒和王師傅正圍著個炭火盆，翻看新修訂的《炮制要訣》。書里增補了紫蘇梗蜜炙、白術(shù)酒蒸的新法，都是林辰和青禾摸索出來的，比古法更省時間，藥效卻不差?！斑@法子得印出來，”蘇文軒摸著胡須，“讓蘇州府、杭州府的藥鋪都學(xué)著用，別再守著老規(guī)矩不變通?！?/p>

王師傅點頭，指著其中一頁：“我加了鹽的提純法，用‘三淋三曬’后再用活性炭吸附，能去掉最后一點苦味，你們看看可行？”他往炭盆里添了塊銀炭，“等開春讓鹽坊試試，成了就推廣開?！?/p>

柳輕煙帶著孩子們來貼窗花，紅紙上剪的“百草圖”活靈活現(xiàn)，紫蘇葉卷著邊，薄荷尖帶著露，都是孩子們照著藥圃里的草木剪的?！凹t丫剪的這枝桃花最好，”柳輕煙舉起窗花，“上面還站著只小喜鵲，像在報喜呢。”

紅丫仰著小臉，手里舉著塊糖：“柳老師說，貼了喜鵲窗花，開春就會有好事來。我盼著暖棚里的新苗快快長大，盼著學(xué)堂的新書早點到，還盼著晚晴阿姨來教我們做蘇州點心?！?/p>

鹽坊那邊，后生們正在清理結(jié)晶池，準(zhǔn)備除夕夜的“封池”儀式——按老規(guī)矩，除夕要把鹽池打掃干凈，撒上把紫蘇籽，祈求來年鹽粒飽滿?！鞍⒛靖缯f，封池后要在池邊燒三炷香，”一個后生擦著池壁，“還要放掛小鞭炮，嚇跑‘鹽老鼠’?！?/p>

“啥鹽老鼠，就是怕受潮發(fā)霉，”趙平提著桶清水過來，“林大哥說，撒把草木灰比啥都管用，既殺菌又防潮。不過老規(guī)矩也得守著，圖個吉利?！?/p>

午后的太陽難得露了臉，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光。林辰帶著蘇明去給村里的孤寡老人送年禮，米、面、肉、糖裝了滿滿一推車。張婆婆摸著新棉襖，眼眶紅紅的：“每年都讓你破費，我這把老骨頭都不好意思了……”

“婆婆說啥呢，”林辰幫她把炭盆燒旺，“您老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強。開春讓青禾給您做紫蘇糕，用新收的紫蘇籽，香著呢?！?/p>

從張婆婆家出來，又去了李大爺家，老人正坐在門口編竹籃，見了林辰，連忙放下手里的活：“我給藥鋪編了幾個新竹匾，曬藥正好用，你看看中不中？”

林辰拿起竹匾，編得細(xì)密平整，邊緣還收了花紋：“太中用了！比買的還好，我讓趙平給您送些新米來?！?/p>

傍晚時分，藥鋪里擠滿了人。村里的后生們來幫忙貼門神，孩子們圍著青禾要糖吃，柳輕煙在給大家分壓歲錢，蘇文軒和王師傅則在寫福字，準(zhǔn)備分送給鄰里。

“林大哥，年夜飯的菜備齊了！”阿木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盤鹵牛肉，香氣撲鼻，“青禾姐做了八大碗，有紅燒肘子、清蒸魚、紫蘇燉雞……保證讓大家吃個夠！”

趙平提著兩壇新釀的紫蘇酒進(jìn)來，壇子上貼著紅紙條：“這壇留著守歲喝，那壇給王師傅帶回高郵湖，讓那邊的鄉(xiāng)親也嘗嘗咱們的手藝。”

除夕夜的鐘聲敲響時，藥鋪的院子里響起了爆竹聲，噼里啪啦的，像在炸一鍋甜脆的花生。孩子們捂著耳朵歡呼，大人們舉著酒杯相慶，暖棚里的五指毛桃仿佛也醒了，葉片在燈光下輕輕舒展。

林辰站在院子里，看著漫天的星火和地上的紅屑，心里一片滾燙。他想起這一年的風(fēng)雨——春種時的忙碌，夏收時的汗水，秋藏時的踏實，冬釀時的溫暖，還有那些從遠(yuǎn)方來的朋友，那些傳向遠(yuǎn)方的技藝，都像這爆竹聲一樣，熱鬧而真切。

“林大哥，喝酒了！”趙平在屋里喊他。林辰轉(zhuǎn)身進(jìn)屋，爐火正旺，酒香正濃，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他知道，這大寒不是結(jié)束，而是新的開始。就像這守歲的燈火，這待放的桃花，這滿桌的飯菜，都在訴說著：日子會像藥圃里的草木，一歲一枯榮，卻總有新的希望在生長；生活會像釀好的紫蘇酒，越陳越香，在尋常的歲月里，釀出最醇厚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