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楊盛很少跟妻子談及國政,徐氏也不跟他打聽,因著楊盛每日早出晚歸,回家了還要分出一些時間跟兩個同樣當(dāng)差的兒子去書房密談,夫妻倆便只有睡前能說說話。
老夫老妻的,不會再將情情愛愛拈酸吃醋掛在嘴邊,聊的多是瑣碎日常,或是孫輩們又淘氣了,或是兒媳們起了口角,或是兒子們?yōu)楣儆兴蛔?,想到什么就隨口提一提。
徐氏:“蕭瑀的夫人倒是出乎意料地討人喜歡,坦誠、嘴甜,瞧著與延楨也能親近起來?!?/p>
蕭家人口簡單,婆媳三個各有性情,平時相處可謂井水不犯河水,偏女兒與女婿之間也過得客客氣氣難以交心,徐氏一直都心疼女兒婚后的日子過于冷清,現(xiàn)在好了,多了個愛說愛笑的弟妹,想必日子會過得更有滋味些。
男人們白日身在官場,不會懂內(nèi)宅婦人的寂寥,出嫁前靠親娘姐妹們陪伴,出嫁后過得冷還是熱,一半看丈夫孩子,一半則看婆母妯娌,雖不是血親,卻要同在一個屋檐下打上大半輩子的交道。
羅芙的性情再討喜,如果她不是女兒的妯娌,徐氏也不會送出去一枚鴿血寶石戒指。
楊盛只注意到一個詞:“坦誠?怎么個坦誠法?”
蕭瑀也很坦誠,可沒人喜歡蕭瑀的坦誠。
徐氏笑道:“不是蕭瑀那樣,就是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自己出身寒微見識不足,不卑不亢的?!?/p>
楊盛:“那還好,蕭瑀就是過于亢了,好像天底下就他一個明白人一樣,行事只論對錯,不論其他,哼,除非他改掉自己的臭毛病,否則多好的姑娘嫁給他都得跟著提心吊膽,過不安生?!?/p>
徐氏:“……都吃過一次苦頭了,應(yīng)該有所長進(jìn)了?”
卡住一個舉人的春闈之路,就像廢掉一個武官的腿,蕭瑀想做官,就得順著當(dāng)朝第一丞相。
作為蕭家的親家,徐氏覺得自己的丞相丈夫不該以公謀私斷了姻親小輩的仕途,可作為楊盛的妻子,作為楊家的當(dāng)家主母,徐氏支持丈夫用盡手段去維護(hù)他的聲名、地位以及權(quán)勢,所以這事必須讓蕭瑀先低頭。
丈夫年輕時已經(jīng)為君為國為民效過力了,現(xiàn)在丈夫老了,徐氏寧可他糊涂些,也不想他為了一個忠正之名受苦受難,再禍及全家。
楊盛想到蕭瑀成親那晚還敢落他的面子,又哼了一聲:“睡吧,別再跟我提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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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蕭瑀在書房讀了一會兒書就聽院子里有動靜,應(yīng)該是妻子出門了。
婚后妻子常去陪伴母親,蕭瑀沒有多想。
看書看累了,蕭瑀來院子里走動舒展筋骨,隨口問潮生:“夫人回來了?”
潮生:“還沒,公子尋夫人有事?”
蕭瑀搖搖頭,等午前快要吃飯了,看到終于歸來的妻子,蕭瑀好奇問:“上午一直都在萬和堂?”
羅芙:“沒啊,陪了會兒母親就去大嫂那邊了,大嫂見我求學(xué)心誠,答應(yīng)幫忙給我引薦一位女先生,專門教我高門閨秀應(yīng)掌握的一些常識?!?/p>
讀書無需人教,蕭瑀有一書房的藏書,羅芙隨時都可以借來看,她要學(xué)的是貴族禮儀、名貴之物的賞鑒,不求顯擺,但求識貨。
這點對于她融入京城的貴婦圈非常重要,識貨了,下次遇到哪位需要交好的貴婦佩戴罕見的寶石玉器或身穿千金難得的皮毛綢緞,羅芙才能及時獻(xiàn)上恭維,不然人家特意穿出來顯擺,她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貴婦的好心情都要受損。
包括人情走動禮尚往來,她得先判斷出旁人送她禮物的價值,才能細(xì)品對方的用意,是拿好東西求她辦事,還是出于惡意拿廉價之物糊弄她。
女先生每日只上午給她上一個半時辰的課,每個月五兩銀子,直到她自認(rèn)學(xué)成滿意為止。
楊延楨本意是她親自來教的,可她既要管家又要照顧孩子,羅芙不想占用大嫂太多時間,教人這事,稍有不耐就容易傷感情,還是掏銀子買學(xué)問更簡單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