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麻袋壓在李鐵柱肩上,勒出一道深痕,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進眼睛里,刺得生疼。
可他心里卻像揣著一團火,燒得他渾身燥熱,之前的惶恐不安被這實實在在的“收獲”驅(qū)散了不少。
他扛著這袋希望,在依舊喧囂鼎沸的市場通道里艱難地挪動著腳步,尋找著出口的方向。
目光掃過兩旁令人眼花繚亂的攤位,紅的、綠的、黃的……各種鮮艷到扎眼的布料和款式?jīng)坝慷鴣怼:鋈?,他的視線被旁邊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位吸引住了。
那攤子上不像別家掛滿衣服,而是鋪著一塊相對素凈的藍布,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條條絲巾。
不是那種大紅大紫印著俗氣牡丹的,而是淡雅的淺粉、鵝黃、天藍,上面印著細碎的小花或是抽象的幾何圖案,面料看起來柔軟光滑,在嘈雜混亂的市場里,像一小片安靜的綠洲。
李鐵柱的腳步慢了下來。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條絲巾上——淡雅的米白色底子,上面散落著細細的、粉紫色的不知名小花,邊緣打著精致的褶。
他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這花色……這感覺……
一點也不像這個時代常見的審美。
它太素凈,太雅致,甚至帶著點……他記憶里幾十年后才會流行起來的“小清新”風格。
腦海里猛地閃過一個畫面:清冷的月光下,王亞茹推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側(cè)臉清秀,脖頸纖細,洗得發(fā)白的舊軍裝領子微微敞開……
鬼使神差地,他朝著那個攤位走了過去。攤主是個沉默寡言的老太太,戴著老花鏡,正低頭縫著什么,并不像其他攤主那樣熱情吆喝。
李鐵柱放下麻袋,手指有些遲疑地,輕輕碰了碰那條米白色小花的絲巾。觸感果然如想象中那般柔軟順滑。
“阿婆,”他開口,聲音因為剛才的勞累和此刻莫名的心緒而有些沙啞,“這個……怎么賣?”
老太太抬起頭,從老花鏡上方打量他,目光在他肩頭的麻袋和一身風塵仆仆的打扮上停留了一瞬,慢悠悠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塊。”
一塊錢!一條絲巾!夠買好多少糧食了!李鐵柱心里下意識地驚呼,這價格在他看來簡直奢侈。他的手像被燙到一樣縮了回來。
老太太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催促,只是低下頭繼續(xù)縫手里的東西,淡淡地說:“蘇州來的真絲,好嘢來的。嫌貴,就去睇睇那邊印花尼龍的,一塊錢三條。”
真絲?李鐵柱愣了一下。他對面料不懂,但這觸感和光澤,確實不是那些尼龍貨能比的。而且這花色……
那個月光下的身影又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這素雅的顏色,配她那種清冷又堅韌的氣質(zhì),正好。要是系在她纖細的脖子上,或是松松地扎在頭發(fā)上……肯定比那些艷俗的大紅大綠好看一百倍。
等等!
一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中了他!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自己腳邊那個鼓囊囊的麻袋,里面裝著他精心挑選的“素凈”貨——靛藍直筒牛仔褲、細條紋棉襯衫、酒紅色收腰連衣裙……這些衣服單獨看,質(zhì)感和版型都不錯,但在這個追求“醒目”的年代,是不是……有點太單調(diào)了?
如果……如果能配上這樣一條顏色出挑、質(zhì)感高級的絲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