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驢拉磨盤,一圈又一圈,在出攤、吆喝、收錢的日常里平穩(wěn)地轉過。
李鐵柱的小攤,因了王亞茹的加入,仿佛一掛原本響聲零散的鞭炮被仔細地編成了長串,噼里啪啦,響得又連貫又熱鬧,在這小小的縣城街角,炸出了不小的名堂。
兩人之間的那種“不一樣”,也像春雨浸潤過的泥土,悄無聲息地發(fā)生著變化,不再是剛破土時那般驚心動魄,而是化作了更細微、更綿長的日常。
這天清晨,照例是出攤前的準備。李鐵柱吭哧吭哧地把兩個比以前更沉的大編織袋從借來的板車上卸下來——這是他第三次南下廣州的“戰(zhàn)果”,貨品愈發(fā)豐富,甚至還進了一些小巧的發(fā)夾、尼龍襪之類的配飾。
王亞茹已經(jīng)早早等在那里,見狀便自然地走上前,伸手去接其中一個袋子的提手。
“哎,沉!我來!”李鐵柱習慣性地想自己扛。
王亞茹的手卻沒松開,指尖不經(jīng)意地碰到了李鐵柱因用力而青筋微凸的手背。兩人都像是被燙了一下,迅速縮回手。
空氣中彌漫開一瞬間的尷尬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沒事,我?guī)湍闾б贿?。”王亞茹垂下眼睫,聲音輕得像羽毛,耳根卻悄悄染上一抹緋紅。
李鐵柱喉結滾動了一下,沒再堅持,兩人默默地合力將袋子抬到攤位位置。鋪開塑料布,開始擺貨。
這一次,甚至不需要李鐵柱多說,王亞茹就已經(jīng)能熟練地將衣服按款式、顏色、搭配可能性分門別類地擺放好。
她拿起一件新進的米色風衣式連衣裙,左右看了看,便自然地將其掛在臨時支起的竹竿最顯眼處,然后在下方搭配著掛上一件淺咖啡色的針織開衫,又在旁邊放上一條同色系的細腰帶。
李鐵柱在一旁整理牛仔褲,抬頭看見她的布置,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對!就這么掛!亞茹同志,你這擺得,比廣州那些檔口還像樣!”
王亞茹嘴角微微彎了一下,沒回頭,繼續(xù)手里的活兒,只輕聲應道:“掛出來,別人才知道怎么搭好看。”
簡單的對話,卻充滿了無需言說的默契。仿佛他們共同經(jīng)營的不是一個簡陋的地攤,而是一個精心打理的、小小的“時尚王國”。
生意開張,人潮漸涌。攤位上迎來了熟客也迎來了新面孔。
一位之前買過襯衫的老顧客帶著朋友過來,指著王亞茹身上的那件(李鐵柱堅持讓她穿著當“活模特”)新款條紋衫問:“小王,這衣裳還有別的顏色不?我朋友也看上了?!?/p>
王亞茹剛要去翻找,李鐵柱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從一堆衣服里精準地抽出了一件藏藍色的同款,笑著遞過去:“大姐,這兒呢!藏藍色的,更襯您朋友這白皮膚,顯穩(wěn)重!”
王亞茹有些驚訝地看了李鐵柱一眼,她記得這批貨里確實有藏藍色,但混在一大堆衣服里,連她自己都要找一會兒。
李鐵柱接收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壓低聲音:“我……我昨晚上理貨的時候,特意把這幾件好賣的放上面了?!?/p>
原來他看似粗枝大葉,心里卻也有了這份細致。王亞茹心里微微一暖,沒說話,只是接過衣服,遞給顧客時,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
忙碌的間隙,李鐵柱擰開軍用水壺,自己先灌了一大口涼白開,然后極其自然地將壺遞向正在低頭整理零錢的王亞茹:“喝口水,歇會兒。”
王亞茹愣了一下,看著那個還帶著他唇溫的壺口,臉上剛剛褪下去的熱度又有點回升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