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醫(yī)院復(fù)查日,李鐵柱拒絕了三撥商務(wù)會談。兒子舉著x光片歡呼:“爸爸的影子終于不穿西裝了!”
醫(yī)生指著片子上漸淡的陰影笑道:“李總,孩子這肺炎烙著您的指紋呢?!?/p>
“那就換個印兒?!彼鋈话褍鹤涌干霞珙^,“走!去工地摁手印——”孩子的小手在未干的水泥墻上留下印記,“讓這棟樓記得誰才是真老板?!?/p>
深夜書房,王亞茹發(fā)現(xiàn)財務(wù)報表里夾著蠟筆畫。畫上戴安全帽的小人牽著穿旗袍的女人,腳下踩著彩虹橋。背面歪扭寫著:“爸爸說把橋墩種深點,媽媽就不會摔跤。”
她轉(zhuǎn)身推開臥室門,李鐵柱正用水平尺測量兒童床欄桿:“坡度超標零點三度……”他額角還沾著混凝土碎屑,“得加個防護網(wǎng)。”
“防護網(wǎng)?”王亞茹抽走水平尺,“你當年追我時,怎么不說先裝防護網(wǎng)?”
尺子掉在地毯上,他忽然笑了:“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水平尺氣泡微微偏移,“怎么把你騙進我的違章建筑?!?/p>
霜降那日,老周抱著新釀的醬油壇登門。開封時,李鐵柱盯著壇底沉淀物愣神:“這顏色……像極了八七年那場大雨后的泥漿?!?/p>
“就是那年的雨水釀的?!崩现芤ㄆ鹨簧揍u油澆在雞蛋上,“你擺攤被沖垮那夜,我接的雨水?!?/p>
王亞茹剝開茶葉蛋,蛋白上的紋路如城市脈絡(luò):“現(xiàn)在這壇子,”她將蛋清舉到燈光下,“夠腌下半輩子了。”
集團新年音樂會上,李鐵柱突然拽著王亞茹離席。兩人踩著積雪跑回星辰廣場工地,塔吊燈在雪地上投出巨大光暈。
“這兒,”他指著基坑積雪,“是當年你父親抓我投機倒把的地方?!?/p>
王亞茹抓把雪塞進他后頸:“他現(xiàn)在天天催你回家吃飯?!?/p>
雪粒順著脊背滑落,李鐵柱突然對著夜空喊:“爸——您女婿現(xiàn)在蓋的樓——”喊聲驚起棲鳥,“比您當年收的罰款高到天上去了!”
元宵節(jié)家宴,兒子把湯圓擺成集團logo。李鐵柱悄悄把餡料換成混凝土樣本,被孩子咬得咯吱響。
“爸爸!湯圓里有星星!”
他抹去孩子嘴角的水泥灰:“因為咱們的樓……”窗外煙花炸亮夜空,“裝著萬家燈火?!?/p>
月光漫過老槐樹新生的年輪時,夫妻倆在樹影里發(fā)現(xiàn)個小陶罐。打開是三十七張字條,最早那張寫著:“今天他說要蓋最高樓,我偷偷在樁基埋了顆糖。”
王亞茹借著路燈展讀最新字條,墨跡未干:“現(xiàn)在每棟樓都是甜的?!?/p>
李鐵柱突然刨開樹根濕土,埋進那枚磨薄的五分硬幣。起身時,他聽見身后傳來王亞茹的呢喃:
“這下好了,連樹都開始長利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