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遇周是在后半夜的時候醒來的。
他半靠在床頭,微微睜眼,目光第一時間,落在跪坐在床邊的姜鹿莓身上。
她輕伏在他的手邊,看著還在夢魘中未走出,小臉皺巴巴的,不安的眉心蹙了蹙。
似乎又夢到了什么,小小的抽抽噎噎聲,還沒停下。
“咳咳”陳遇周沒忍住,單手握拳,咳嗽了幾聲。
腹部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瞬間清醒。
姜鹿莓也被這動靜猛地驚醒,抬身對上男人霧沉沉的眸子,還未完全止住的淚,又簌簌地開始往下掉。
她哽咽著撐起身,“我我去給你拿醫(yī)生開的止痛藥?!?/p>
手腕,卻被男人虛虛地一把握住。
“不疼?!?/p>
他長眸微瞇,視線凝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姜鹿莓身上的家居服前襟,沾染了大片刺目的暗紅血漬,像雪地里綻開的紅梅。
她的臉上淚痕交錯,眼睛紅腫得像桃子,頭發(fā)也凌亂地貼在臉頰,整個人狼狽不堪,卻緊緊攥著手指,指節(jié)都用力得泛白。
“受傷的人是我,你哭什么?”虛弱沙啞的聲音,帶著若有似無的輕笑聲,在安靜的室內(nèi)響起。
陳遇周的指尖,微微動了動,似乎想拂去她臉頰的淚痕。
最終卻只是輕輕回握了一下她冰涼的手。
他不說話還好。
一說話,姜鹿莓只覺得心底的那幾分抽疼,更夸張了。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委屈又后怕:“你流了好多血我以為我以為你死了?!?/p>
她說不下去了,只是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陳遇周沉默地看著她。
從小到大,他受過比這更重的傷,獨自在黑暗中捱過更長的夜。
疼痛和鮮血對他而言,不過是生存的常態(tài)。
他習(xí)慣了獨自舔舐傷口,習(xí)慣了將脆弱深藏于冰冷的盔甲之下。
從未有人為他這樣落淚,這樣直白地表達著需要跟心疼。
這陌生的情感,像溫?zé)岬某彼Р患胺赖匮蜎]了他心底,某個堅硬的角落。
“姜鹿莓?!彼俅伍_口,聲音低得近乎耳語。
“為什么害怕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