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p>
那三聲不輕不重、極富節(jié)奏的敲門聲,像三塊投入靜湖的石子,瞬間打破了西廂房內(nèi)這難得的溫馨和寧靜。
這么晚了,又是小年夜,村里人早就睡下了。會是誰?
陸景深緩緩地放下手里的碗,那雙剛剛才有所緩和的眸子,再次凝結(jié)成了冰。他下意識地,就想去拿墻邊那根充當(dāng)拐杖的木棍。
蘇念卻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站起身,走到門口,沒有立刻開門,而是隔著門板,用一種清冷的聲音問道:“誰???”
門外,傳來了一個略帶幾分激動和恭敬的、熟悉的中年男人聲音。
“蘇……蘇神醫(yī)!是我!錢衛(wèi)國??!”
錢衛(wèi)國?!
蘇念一愣,隨即,心中那份緊繃的警惕,才稍稍放松了幾分。
她拉開門栓,打開了門。
只見院門口,國營飯店的錢經(jīng)理正搓著手,一臉激動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個穿著飯店工作服的年輕伙計,而那兩個伙計的手里,更是拎著大包小包、幾乎能堆成一座小山的禮品!
嶄新的棉布、印著牡丹花的搪瓷盆、用油紙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豬頭肉和燒雞、沉甸甸的米面口袋、甚至還有幾包在這個年代堪稱奢侈品的、用玻璃紙包著的糖果和點心!
這哪里是拜訪,這分明就是來送年貨的!
“錢經(jīng)理?”蘇念有些意外,“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
“哎呀!蘇神醫(yī)!”錢衛(wèi)國一看到蘇念,那張精明的臉上瞬間就堆滿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近乎于討好般的燦爛笑容,“我這不是……特地來給您和陸英雄拜個早年嘛!”
他說著,連忙指揮著身后的兩個伙計,將那些幾乎能閃瞎人眼的“大禮”,一趟一趟地,往蘇念那本就沒什么空地的小屋里搬。
“蘇神醫(yī),您可真是我的活菩薩??!”錢衛(wèi)國跟在蘇念身后,激動得語無倫次,“您是不知道,我愛人她……她那條胳膊,自從用了您的藥膏,那真是……一天一個樣??!這才幾天功夫,那些爛肉就全都長好了,現(xiàn)在連疤都快看不見了!醫(yī)院的那些大夫,一個個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都說這是醫(yī)學(xué)奇跡!”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不由分說地就往蘇念手里塞。
“蘇神醫(yī),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之前那五十塊錢,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實在是太羞辱您這神乎其技的醫(yī)術(shù)了!這里是二百塊錢,您無論如何都得收下!不然,我這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
蘇念看著手里那沉甸甸的信封,又看了看屋子里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年貨,心中了然。
這位錢經(jīng)理,不僅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會做人的人。
他這番舉動,既是報恩,也是……投資。
“錢經(jīng)理,您太客氣了?!碧K念沒有立刻去接那筆錢,而是淡淡地說道,“我們是交易,說好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您能信我,就是對我最大的肯定了?!?/p>
“哎!那怎么行!”錢衛(wèi)國見她不收,急得額頭都冒汗了,“您救了我愛人,就等于是救了我錢衛(wèi)國全家!這點東西,這點錢,根本就不足以表達我心中感激的萬分之一??!”
就在兩人推搡之際,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開口了。
“既然是錢經(jīng)理的一片心意,”陸景深沙啞的嗓子,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