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虛報墾荒數(shù)目,他竟強令百姓將已有收成的熟田反復(fù)翻耕,謊稱‘再墾新地’,既斷了農(nóng)戶口糧,又使田力受損,幾年之內(nèi)顆粒無收,百姓怨聲載道!”
“更有甚者,為了湊足稅賦,他縱容手下胥吏提前征收明年、后年的稅!”
“百姓無錢交納,便奪其口糧,牽其耕牛,致使賣兒鬻女者不計其數(shù)!”
胡惟庸越說越激動,臉上滿是正義凜然的憤慨和找到對手命門的狂喜!
“恩相!這上面一樁樁,一件件,時間、地點、人證、物證,皆清晰可查!”
“罄竹難書!真是罄竹難書??!”
“此等酷吏,枉顧民生,欺君罔上,只求自己政績,實乃國之大蠹!”
“恩相,我們即刻便可面圣,將此罪證呈于御前,必能一舉將楊憲扳倒!看他還能如何囂張!”
他期待地看著李善長,等待恩相一聲令下,便要去完成這致命一擊!
然而,李善長聽完他的慷慨陳詞,臉上卻并無半分喜色,反而眉頭越鎖越緊。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按在那卷文書上。
緩緩地,卻不容置疑地,將文書推回了胡惟庸面前。
“惟庸,”李善長的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老謀深算的凝重。
“你的心思,本相明白?!?/p>
“能找到這些,也確是辛苦了?!?/p>
“但現(xiàn)在絕非呈上這些罪證的最好機會!”
胡惟庸臉上的興奮瞬間僵住,不解道:“恩相?這是……為何?”
“證據(jù)確鑿,正是扳倒楊憲的絕佳時機??!”
“時機?”
李善長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你看不清如今的形勢嗎?”
“楊憲新晉左丞,圣眷正濃,風(fēng)頭一時無兩!”
“陛下用他這把刀,砍向淮西勛貴,正是順手之時!”
“你現(xiàn)在拿著這些他昔日在外任上的舊賬去彈劾他,在他如日中天之際,你以為陛下會如何想?”
不等胡惟庸回答,李善長便冷聲道:“陛下只會覺得,你這是黨同伐異,是看他得勢,心生嫉妒,刻意尋釁報復(fù)!”
“非但動不了他分毫,反而極可能被楊憲反咬一口,說你構(gòu)陷大臣,擾亂朝綱!”
“屆時,偷雞不成蝕把米,你我皆要陷于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