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心沉浸其中,仿佛這殿內只有他一人。
而在御臺前,中山侯湯和,身著常服,垂手靜立,如同一棵沉默的老松。
他是在一炷香之前被宣進來的。
進來后,依禮參拜。
然后,便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甚至連呼吸,都刻意放得輕緩。
他眼觀鼻,鼻觀心,目光落在自己靴尖前的那一小塊金磚地面上,仿佛能數(shù)清上面的紋路。
毛驤早已將湯和求見的消息稟報過。
朱元璋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個“宣”字,便再無下文。
湯和知道,這是陛下有意為之。
這位從小一起光屁股玩泥巴,一起投身紅巾軍,一起在尸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結拜兄弟。
如今是九五之尊,心思深沉如海!
他在用這種方式,表明一種態(tài)度,也在無聲地施加著壓力!
時間一點點流逝。
只有燭火偶爾的噼啪聲,和朱元璋批閱奏章的沙沙聲。
湯和的腿腳有些發(fā)麻。
但他依舊紋絲不動。
他了解朱元璋,這個時候,任何一點焦躁和不耐煩,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猜忌。
終于,朱元璋批完了最后一本奏折,將朱筆輕輕擱在筆山上,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
這才仿佛剛剛發(fā)現(xiàn)殿內還有一個人似的,緩緩抬起頭,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腕,目光落在如同泥塑木雕般的湯和身上。
“等急了吧?坐。”
朱元璋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平淡得像是在問“吃了嗎?”
“臣,謝陛下。”
湯和這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恭敬地行了一禮。
然后,走到旁邊預備好的錦墩上。
小心翼翼地坐了半個屁股,腰桿依舊挺得筆直。
朱元璋靠在龍椅上,打量著這位老兄弟。
湯和臉上已有了不少皺紋,鬢角也染了霜色。
但那雙眼睛,依舊沉穩(wěn)內斂!
“說吧,這么晚進宮來見咱,是有什么要緊事?”
朱元璋開門見山,似乎不想多繞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