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當年在抓周禮上緊抱金針不放的稚嫩嬰孩,已長成一位清俊挺拔的十六歲少年。大皇子齊凌云的氣質(zhì),與他的弟弟們截然不同,他沒有二皇子齊破軍的凜然霸氣,也無三皇子齊安邦的深沉心術(shù),更不似四皇子齊定國那般與自然生靈親近無間。他周身籠罩著一種溫和而沉靜的氣場,眼神清澈專注,舉止從容不迫,仿佛無論外界如何喧囂,他自有一方寧靜天地。常年與藥材為伴,他的指尖總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清苦的藥香,衣衫也多是素雅的青、白二色,更襯得他宛如一株臨風玉樹,超然出塵。
多年來,齊凌云在太醫(yī)院諸位太醫(yī),尤其是當年那位被他問住的院判,如今已成了他亦師亦友的忘年交的傾囊相授,以及母后林清玥提供的諸多超越時代的醫(yī)學理論和衛(wèi)生觀念的熏陶下,醫(yī)術(shù)早已臻至化境。他不僅精通傳統(tǒng)中醫(yī)的望聞問切、辨證施治,更能理解并靈活運用母后所言的“微生物”、“消毒隔離”、“營養(yǎng)支持”等概念,將其巧妙融入診療之中,往往能收到奇效?;蕦m大內(nèi),上至帝后太后,下至宮女太監(jiān),但凡有疑難雜癥,經(jīng)他之手,多半能藥到病除。然而,齊凌云的心中,始終懷著一個更廣闊的天地。
這一日,他于坤寧宮正殿,向齊珩與林清玥鄭重提出了一個請求。
“父皇,母后,”齊凌云聲音清朗,目光堅定,“兒臣蒙父皇母后養(yǎng)育教導,習得一身醫(yī)術(shù),不敢藏私。深宮雖好,然天下病患何其之多?兒臣欲在宮外開設一間醫(yī)館,名為‘濟世堂’,一應開銷由兒臣的份例及母后支持的研究經(jīng)費中支取,不問診金,無論貧富,一視同仁,只為踐行醫(yī)者父母之心,解萬民疾苦。懇請父皇母后恩準。”
齊珩看著眼前這個仁心仁術(shù)、志存高遠的兒子,心中感慨萬千。他早已不是那個會因兒子不抓玉璽而心生芥蒂的帝王,多年的盛世江山,讓他擁有了更開闊的胸襟。他深知,這個兒子的價值,或許不在于廟堂,而在于江湖,在于民心。
“準!”齊珩擲地有聲,“朕的兒子,能有此濟世情懷,乃大齊之福,百姓之幸!你盡管去做,若有難處,自有朕與你母后為你做主?!?/p>
林清玥更是欣慰,她握住兒子的手,柔聲道:“凌云,去做你想做的事。記住母后的話,醫(yī)者,當有仁心,更需仁術(shù)。無論遇到何種病例,膽大心細,不忘根本?!?/p>
得了父母首肯,齊凌云雷厲風行。他選址在了京城南城一處不算特別繁華、但貧苦百姓聚集的街巷,租下了一座前后兩進的院落。沒有張揚的牌匾,只在門楣上懸掛一方樸素的木匾,上書三個清雋的大字——“濟世堂”。醫(yī)館內(nèi)部陳設簡潔,藥柜整齊,由幾位仰慕其醫(yī)術(shù)、自愿前來幫忙的年輕醫(yī)士和經(jīng)過嚴格培訓的藥童打理。齊凌云每日辰時準時坐堂,風雨無阻。
開業(yè)之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人們只道是又一家新開的醫(yī)館,甚至因其不收診金而懷疑其醫(yī)術(shù)。然而,很快,“濟世堂”那位年輕得過分、卻氣度不凡的坐堂大夫,便以其神乎其技的醫(yī)術(shù),震驚了整個南城,進而名動京華。
無論是常見的風寒暑濕,還是纏綿難愈的疑難雜癥,甚至是某些被其他醫(yī)館判了“死刑”的沉疴舊疾,到了齊凌云手中,他總能通過精準的望聞問切,開出看似尋常卻極具巧思的方子,或是施以精妙的針灸之術(shù),往往幾劑藥下去,或幾次針灸之后,病情便大為好轉(zhuǎn),直至痊愈。
他看病極其耐心,無論面對的是衣衫襤褸的乞丐,還是家境尚可的平民,抑或是偶爾慕名而來、試探身份的富戶,他都一視同仁,仔細詢問病情,觀察氣色舌苔,從不因身份而有絲毫怠慢。遇到貧苦無錢抓藥者,他更是常常自掏腰包,讓藥童照方抓藥,分文不取。
“那位齊大夫,真是活菩薩啊!”
“藥到病除,還不收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聽說……聽說他可能是宮里出來的貴人……”
“噓!莫要聲張,齊大夫不愛聽這些。咱們只管看病便是。”
口碑如同長了翅膀,迅速傳開?!皾捞谩遍T前,從最初的門可羅雀,到漸漸排起長隊,再到后來,天不亮便有百姓帶著干糧和水前來排隊等候,只為一睹“神醫(yī)”風采,求得一劑良方。
然而,真正讓“圣手皇子”之名響徹云霄,奠定其無可動搖地位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可怕瘟疫。
那年初夏,京城及周邊州縣突發(fā)“大頭瘟”疑似現(xiàn)代流行性腮腺炎合并腦膜炎等并發(fā)癥,病患頭部腫脹如斗,高熱不退,嘔吐抽搐,傳染性極強,死亡率極高。疫情迅速蔓延,人心惶惶,太醫(yī)院傾巢出動,卻也一時難以控制局面,傳統(tǒng)的方劑效果不顯。
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齊凌云站了出來。他第一時間深入疫區(qū)最嚴重的村落,不顧自身安危,親自查看病患,分析病情。他結(jié)合母后曾提及的“疫氣”通過口鼻傳染的理論,立刻制定了嚴格的隔離措施,要求所有病患及接觸者佩戴口罩,他用棉布和草藥簡單制作,劃定隔離區(qū)域,并用石灰水潑灑消毒。
同時,他晝夜不眠,反復研究病機,認為此疫乃“溫熱濁毒”壅滯上焦,侵及營血,蒙蔽清竅。他大膽創(chuàng)新,在古方“普濟消毒飲”的基礎上進行加減化裁,重用清熱解毒、涼血消腫之藥,又佐以通腑泄?jié)?、開竅醒神之品,創(chuàng)制出新的“清瘟解毒湯”。
他親自熬制湯藥,免費發(fā)放給疫區(qū)百姓。藥方果然奇效,大部分病患在服用數(shù)劑后,高熱漸退,腫勢消退,轉(zhuǎn)危為安。齊凌云又根據(jù)病情輕重和不同體質(zhì),靈活調(diào)整方劑,并輔以針灸放血等外治法,極大地降低了死亡率。
整整兩個月,齊凌云衣不解帶,奔波于各個疫區(qū)之間,原本清瘦的身形更加單薄,眼下的烏青從未消退過。他的身影,成了絕望中百姓最大的希望。當他最終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看著疫情被徹底控制住,最后一個重癥病患康復離開隔離區(qū)時,整個南城的百姓自發(fā)聚集在“濟世堂”外,黑壓壓地跪倒一片,泣不成聲地高呼:“齊神醫(yī)!活菩薩!皇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那聲聲發(fā)自肺腑的呼喊,穿透云霄,也傳入了皇宮。
齊珩與林清玥站在宮墻之上,遙望著南城的方向,雖看不到具體情形,卻能感受到那股磅礴的民心所向。
“朕這個兒子,”齊珩語氣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驕傲,“他得到的,是比玉璽更重的東西?!?/p>
林清玥依偎在丈夫身側(cè),眼中含著欣慰的淚光。通過讀心術(shù),她能感受到遠方兒子心中那份疲憊卻滿足的平靜,【疫情總算控制了,接下來要好好研究一下如何預防此類疫病再次發(fā)生……還有幾個病患需要后續(xù)調(diào)理……】她輕聲道:“他找到了自己的道,也贏得了民心。這才是真正的皇家風范?!?/p>
自此,“圣手皇子”齊凌云之名,不僅傳遍大齊,甚至遠播海外。他未曾踏入朝堂一步,卻以其仁心仁術(shù),極大地提升了皇室在民間的聲譽與形象。他所創(chuàng)立的“濟世堂”,也成為了無數(shù)貧苦百姓心中的圣地,而他本人,則在這條救死扶傷的道路上,繼續(xù)踐行著他的初心與理想,將仁愛的種子,播撒得更遠更廣。他的價值,早已超越了皇子的身份,成為了一個時代的符號,一個真正的——神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