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夏日,不同于京城的燥熱,是帶著濕漉漉水汽的悶熱,彌漫在層巒疊嶂的原始叢林與蜿蜒的邊境線上。十五歲的齊武陽,一身輕便戎裝,黝黑的面龐上稚氣已褪去大半,眉宇間是超越年齡的沉穩(wěn)與銳利。他跟隨在舅舅,鎮(zhèn)南將軍趙誠身側,正巡視著大齊與南詔交界的險要關隘。趙誠雖為“鎮(zhèn)南”將軍,但因邊情需要,亦時常協(xié)防西部與戎狄接壤的漫長邊界,此次便是巡查一段位于西南、時有戎狄游騎出沒的區(qū)域。
這日午后,探馬疾馳來報,前方三十里處的河谷地帶,發(fā)現(xiàn)一小股約兩百人的戎狄騎兵,正在劫掠邊境的一個小部落,煙火已起,哭喊聲隱約可聞。
“將軍!末將請命,率本部兵馬前去剿滅這股狂徒!”一位年輕的副將抱拳請戰(zhàn)。
趙誠撫須沉吟,目光卻瞥向身旁的外甥。齊武陽眼神灼灼,緊盯著遠處升起的黑煙,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刀刀柄。
“武陽,”趙誠沉聲道,“你以為該如何?”
齊武陽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蕩,冷靜分析:“舅舅,敵軍兩百,皆是騎兵,來去如風。若我軍大隊人馬正面壓上,恐其聞風遠遁,難以全殲,反而可能被其誘入復雜地形。不如……”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派一支精銳輕騎,繞行至其側后,斷其歸路,再以部分兵力正面佯攻,使其首尾不能相顧,方可一舉殲滅!”
趙誠眼中露出贊許之色,卻仍考較道:“繞行側后,風險極大,若被察覺,反陷自身于絕境。誰可擔此重任?”
齊武陽猛地踏前一步,單膝跪地,聲音清朗而堅定:“外甥齊武陽,愿率一百精銳,執(zhí)行此迂回包抄之任!若不能勝,甘當軍法!”
帳中諸將皆是一驚,看向這位年僅十五的皇子。趙誠凝視他片刻,從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終于重重點頭:“好!本將軍予你一百鐵騎,即刻出發(fā),繞行西山口,務必在日落前抵達指定位置,以響箭為號!”
“得令!”
齊武陽霍然起身,點齊一百名最剽悍、最熟悉地形的邊軍老卒,人人輕甲快馬,只帶三日干糧與弓弩利刃,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沒入了莽莽山林之中。
山路崎嶇,密林蔽日。齊武陽一馬當先,憑借著過人的體力與在宮中習武打下的扎實根基,以及趙誠提前授予的精細輿圖,引領著隊伍在幾乎無路的山脊間穿行。汗水浸透了衣甲,樹枝刮破了皮膚,他渾然不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準時到達,殲滅敵寇!
兩個時辰后,隊伍成功迂回至戎狄騎兵的后方。居高臨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群正在部落廢墟間肆意搶掠、狂笑不斷的戎狄騎兵,他們顯然未料到會有一支奇兵從天而降。
齊武陽冷靜地觀察著敵軍的分布,示意部下隱蔽。他張弓搭箭,瞄準了那名正在指揮的戎狄頭目。
“咻——啪!”
一支響箭帶著尖銳的呼嘯,劃破沉悶的天空,這是約定的信號!
幾乎在同時,正面方向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趙誠率領的主力開始佯攻。戎狄騎兵果然一陣慌亂,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就是現(xiàn)在!隨我沖!”齊武陽暴喝一聲,一馬當先,如同猛虎下山,直撲敵軍后陣!一百名精銳騎兵緊隨其后,如同一把燒紅的尖刀,狠狠捅入了敵人的軟肋!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戎狄騎兵徹底陷入了混亂。齊武陽年紀雖小,但武藝精湛,手中長刀揮舞,招式狠辣精準,接連劈翻兩名試圖抵抗的敵騎。他并非一味蠻干,始終保持著清醒的頭腦,指揮小隊分割、包圍、殲滅,將平日所學的兵法與趙誠的教導運用到了實戰(zhàn)之中。
戰(zhàn)斗結束得很快。這股兩百人的戎狄騎兵,除少數(shù)趁亂逃入深山,大部分被殲滅于河谷之中。齊武陽所率百人小隊,僅數(shù)人輕傷,他本人更是憑借靈活的身手和嚴密的護衛(wèi),毫發(fā)無傷。他站在滿是血腥氣的戰(zhàn)場上,看著被解救的部落民眾投來的感激目光,胸膛劇烈起伏,心中卻充滿了首次經歷沙場、并憑借自身智勇贏得勝利的巨大激動與自豪。
捷報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傳回京城。當信使將西南大捷以及二皇子齊武陽親率奇兵、以少勝多、智勇雙全的戰(zhàn)報呈于太極殿時,滿朝文武皆驚。
龍椅之上,齊珩看著戰(zhàn)報,臉上難以抑制地露出了欣慰乃至驕傲的笑容。他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群臣,尤其在面色晦暗的慕容峰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朗聲道:“好!朕的武陽,年未弱冠,便知兵事,勇略過人,揚我國威于邊陲!傳朕旨意,擢升二皇子齊武陽為驍騎尉,賞黃金千兩,錦緞百匹!鎮(zhèn)南將軍趙誠教導有功,亦重重有賞!”
“皇上圣明!二殿下英勇!”殿中響起一片附和之聲,尤其是寒門與軍中將領,無不振奮。
消息傳到長春宮,貴妃趙飛燕正對鏡梳妝,聞聽此訊,手中玉梳微微一顫。她沒有像尋常婦人那般喜形于色,只是對著鏡中依舊美麗的容顏,緩緩露出了一個極淺、卻帶著無限寬慰與驕傲的笑容。她輕輕撫過眼角細微的紋路,低聲自語:“我兒……長大了?!彼溃瑑鹤舆@一步,踏得堅實而漂亮,在這暗流洶涌的朝局中,為自己,也為趙家,掙得了一份沉甸甸的資本。未來的路,或許依舊艱難,但至少,希望的火種已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