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景仁宮暖閣內(nèi)只余一盞孤燈,暈開一圈朦朧溫暖的光暈。齊珩處理完一日積壓的奏章,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疲憊,卻并非全因政務(wù),更多是源于與慕容家無聲角力帶來的心力交瘁。他習(xí)慣性地踏入這片能讓他心神寧靜的天地,林清玥如常迎上,為他解下帶著夜露微涼的披風(fēng)。
沒有多余的言語,她奉上一盞溫?zé)岬陌采癫瑁o靜地坐在他身側(cè)。這份無需言說的默契與安寧,是齊珩在波詭云譎的朝堂和后宮中,唯一的慰藉。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涼,林清玥能清晰地“聽”到他心中翻涌的沉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今日慕容峰又在朝堂之上,以邊防開支巨大為由,阻撓朕提拔寒門將領(lǐng)……朝中近半官員依舊看其臉色……這江山,朕做得真是憋屈!】
良久,齊珩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骸霸粕?,這些日子,若非有你在一旁,朕真不知該如何支撐?!?/p>
林清玥輕輕回握他的手,柔聲道:“陛下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臣妾不過是盡本分罷了。”
“不,不僅僅是本分?!饼R珩轉(zhuǎn)過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眼底深處是毫不掩飾的感激與依賴,“你為朕解邊關(guān)之急,獻(xiàn)治國之策,更在朕心煩意亂時給予安寧。你所做的一切,早已超越了一個妃嬪的本分。”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如同宣誓:“云裳,朕欲鏟除慕容家,廢黜慕容婉如那個毒婦,還朝堂一個清明,也還這后宮一個干凈!”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確、如此坦誠地向她表露這個最深沉的決心。林清玥心中一震,悄然運(yùn)轉(zhuǎn)讀心術(shù),捕捉到他此刻澎湃的心聲:【慕容家不除,朕永無寧日!皇后之位,絕不能再由那等蛇蝎婦人占據(jù)!朕要這天下,真正只聽從朕一人之命!】
緊接著,他目光中的熾熱更添了幾分柔情,握住她的手力道加重:“待朕肅清朝綱,整頓宮闈之后,這中宮之位……朕屬意于你。唯有你,才配與朕并肩,母儀天下?!?/p>
【云裳,只有你懂朕,助朕,真心待朕。后位非你莫屬!待廢了慕容氏,朕定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立你為后!】他的心聲充滿了篤定與期盼。
立后之言,重于千鈞。林清玥能“聽”出他話語中的真摯,絕非試探或一時沖動。然而,她心中并無多少狂喜,反而異常清醒。她抬起眼,迎上他期待的目光,眼中是一片澄澈的坦然與為他考量的懇切。
“陛下,”她聲音輕柔卻堅(jiān)定,“您的心意,臣妾感激不盡。能得陛下如此信任,已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分。”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深謀遠(yuǎn)慮的沉穩(wěn),“然而,慕容家樹大根深,皇后雖有過,但其位仍在。此刻若立臣妾為后之念傳出,無異于將臣妾置于風(fēng)口浪尖,成為慕容家集中火力攻擊的靶子。臣妾不愿因虛名而成為陛下的負(fù)累,讓陛下在對付外敵時,還需分心維護(hù)后宮。”
她微微前傾,目光懇切地望著他:“臣妾愿永遠(yuǎn)做陛下手中的利刃,藏于鞘中,于暗中為陛下掃清障礙,斬斷荊棘。而非立于明處,成為眾矢之的。請陛下成全臣妾這份心意,待真正海晏河清之日,再論其他不遲?!?/p>
齊珩怔怔地看著她,她的言辭一般無二,充滿了對他的體諒與大局為重的智慧。
巨大的感動如同潮水般淹沒了齊珩。他本以為她會欣喜,會謝恩,卻沒想到她竟如此深明大義,將自身的榮耀與安危置于他的宏圖霸業(yè)之后!這份情意,這份見識,遠(yuǎn)非尋常女子可比!
他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入骨血之中,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與更深的愛重:“云裳!朕的云裳!你總是這般……總是為朕著想!好,朕依你!都依你!”
【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她不愿立于明處,那朕便護(hù)她于羽翼之下!待朕鏟除慕容家那一日,定要讓她成為朕名正言順的皇后,誰也無法阻攔!】他的心聲充滿了無比的堅(jiān)定與憐愛。
這一刻,帝妃二人之心緊緊相連。不僅僅是男女之情,更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是生死相托的同盟。齊珩對林清玥的信任,在這一夜之后,達(dá)到了無可撼動的高度。而他心中那“立蘇云裳為后”的念頭,也因她的婉拒與深明大義,變得愈發(fā)根深蒂固,成為了他必須達(dá)成的一個重要目標(biāo)。這條充滿荊棘的權(quán)斗之路,因?yàn)橛辛怂牟⒓缗c“暗中利刃”的承諾,而顯得不再那么孤獨(dú)與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