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涓涓細流,在林清玥日復(fù)一日的思念、專注的獨立研究以及雷打不動的跨時空“教學(xué)”中,悄無聲息地流淌而過。她在海邊小鎮(zhèn)已然定居了數(shù)年光景,漸漸成了左鄰右舍口中那個“獨居、有點怪但很有學(xué)問的漂亮女人”。她習慣了這里與世無爭的寧靜節(jié)奏,習慣了海風咸濕的氣息和古榕樹下的靜謐,也習慣了心底那份如同背景噪音般永不磨滅、卻已學(xué)會與之共存的深刻缺憾。
生活仿佛凝固成了一幅色調(diào)偏冷,卻偶有暖意點綴的畫卷。她將自己的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條,一半是充滿現(xiàn)代感的微型實驗室和擺滿書籍的書房,另一半則種了些花草,保留了那棵古榕樹最原始的自然生態(tài)。她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采購和學(xué)術(shù)交流,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鎮(zhèn)上的人對她好奇,卻也不多打擾,只當她是位厭倦了都市喧囂的學(xué)者。
這日傍晚,殘陽如血,將無垠的海面渲染成一片流動的、瑰麗無比的橙紅與金紫。林清玥剛剛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她負責的一個關(guān)于利用特定藻類轉(zhuǎn)化生物能源的小型項目取得了階段性突破,數(shù)據(jù)整理完畢,報告也發(fā)送了出去。高強度腦力勞動后的疲憊感襲來,她像往常一樣,換上舒適貼身的運動服,踏上沿海修建的觀光木棧道,開始了每日例行的慢跑。
耳機里流淌著舒緩的古典音樂,海風帶著傍晚的涼意拂過她的面頰,吹散了額角的細汗,也似乎讓她因密集思考而有些紛亂的思緒稍稍清晰了一些。她調(diào)整著呼吸,步伐均勻有力,目光掠過波光粼粼的海面,投向那水天相接之處。這樣的時刻,天地遼闊,總能讓她暫時從那種跨越時空的拉扯感中抽離出來,獲得片刻的內(nèi)心寧靜。
就在她沿著熟悉的路徑,跑過一個生長著茂密相思樹的拐角,準備循著原路折返時,她的腳步,如同被無形的釘子釘住,猛地頓在了原地。
前方大約十幾米外,臨近觀景平臺的位置,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她,憑欄而立。那人身姿異常挺拔,肩寬背直,即便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里,也自有一種淵渟岳峙、不容忽視的氣度。他穿著一身質(zhì)料考究的深灰色現(xiàn)代休閑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倒三角體型,與周圍穿著隨意、步履悠閑的游客格格不入。
吸引林清玥目光,讓她心臟驟停的,是那側(cè)臉在絢爛夕陽余暉中勾勒出的輪廓——那飽滿的天庭,挺直如刀削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以及線條清晰利落的下頜線……
那一瞬間,林清玥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了頭頂,耳邊所有的聲音——海浪聲、風聲、游客的嬉笑聲、甚至耳機里的音樂聲——都瞬間褪去,化為一片死寂的嗡鳴。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隨之而來的是擂鼓般狂野而混亂的撞擊,撞得她胸腔生疼,幾乎喘不過氣。
齊珩?!
不!絕不可能!
一定是她長時間凝視數(shù)據(jù)屏幕導(dǎo)致的眼花?還是近日與孩子們提及齊珩次數(shù)增多,思念過度產(chǎn)生的幻覺?抑或是……這海邊夕陽的光線太過迷離,扭曲了她的視覺?
她用力地、幾乎是帶著一絲狠勁地眨了眨眼,甚至悄悄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清晰的、尖銳的痛感立刻傳來,提醒著她此刻的清醒。然而,那個身影依舊紋絲不動地站在那里,真實得可怕,每一處線條都與她記憶中那個銘心刻骨的身影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一起!
他似乎在眺望著遠方海平線上最后一抹即將被夜幕吞噬的霞光,背影在漸濃的暮色中,竟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與她此刻心境莫名契合的孤獨與……寂寥?
就在林清玥大腦一片空白,僵立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動彈不得時,前方那人似乎敏銳地察覺到了身后那道過于專注、甚至帶著灼熱溫度的視線。他緩緩地、帶著一種不疾不徐的從容,轉(zhuǎn)過身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
棱角分明、仿佛經(jīng)過造化精心雕琢的臉龐完全展露在她眼前。那雙深邃如千年古井的眼眸,即便在現(xiàn)代裝束下,也依舊銳利,仿佛能洞穿人心;緊抿的薄唇勾勒出她熟悉的、略帶威嚴的弧度;還有那周身自然散發(fā)出的、久居上位者方能蘊養(yǎng)出的無形氣場……除了那頭利落清爽、與現(xiàn)代男性無異的短發(fā),以及身上那身剪裁合體的休閑服飾,那眉眼,那神態(tài),那骨子里透出來的氣質(zhì),分明就是她魂牽夢縈、刻骨銘心思念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齊珩!
林清玥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呆呆地、近乎貪婪地看著他,連最基本的呼吸都忘了,肺部因缺氧而隱隱作痛。世界在她周圍急速褪色、虛化,只剩下視野中心那個清晰得令人心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