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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柳得回音，情絲難斷（第1頁）

深宮的日子，在看似一成不變的晨昏定省、賞花觀魚中悄然流逝。柳貴人柳清漪的心，卻如同被架在文火上細(xì)細(xì)煎熬，日復(fù)一日，在希望與失望之間搖擺。自上次在景仁宮驚遇圣駕后，她愈發(fā)謹(jǐn)慎小心，將滿腹的心事與思念，更深地埋藏在那副怯懦順從的表象之下，只在無人時，對著窗外孤寂的月色，偷偷垂淚。

這一日，卻與往常有些不同。她派去宮外、極為信任的一個老嬤嬤，借著探親歸來的由頭，悄悄塞給了她一個蠟封嚴(yán)密、帶著體溫的小小錦囊。嬤嬤的眼神帶著幾分憐憫與謹(jǐn)慎，低聲道：“小姐，老奴幸不辱命?！?/p>

柳清漪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撞出胸腔。她強(qiáng)作鎮(zhèn)定，打發(fā)走所有宮人，獨自一人躲在寢殿最深的角落里，用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剝開蠟封，取出了里面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素箋。

熟悉的、帶著幾分清傲風(fēng)骨的字跡映入眼簾，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趙煊哥哥！

信中的字句，如同投入她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趙煊在信中訴說了分別后的無盡思念，字字泣血，句句含情。他向她鄭重起誓，此生心中唯有她柳清漪一人，非卿不娶！然而，現(xiàn)實是冰冷的宮墻已將他們無情隔開。家中父母因他年歲漸長，已數(shù)次為他張羅親事，皆被他以各種理由強(qiáng)硬推拒，為此甚至與父親發(fā)生了數(shù)次爭執(zhí)。

信的末尾，他寫道：“……宮門深似海，煊知清妹處境維艱，不敢妄動，恐累及清妹與柳家。然，煊必懸梁刺股，奮力科考，待他日金榜題名，或可于御前得一席之地，再圖他法。萬望清妹保重玉體，勿以煊為念，靜待時機(jī)。此心昭昭，天地可鑒，唯卿一人而已?！?/p>

“噗通”一聲，柳清漪無力地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瞬間打濕了手中的信箋。那墨跡在淚水的氤氳下微微化開，仿佛也承載不住這濃得化不開的悲喜。

悲的是，他們之間橫亙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一個在深宮為妃，一個在宮外苦讀，所謂的“時機(jī)”是何等渺茫！喜的是，她的趙煊哥哥并未忘記她，甚至為了她，不惜忤逆父母，拒絕所有議親，仍將她視為此生唯一的妻！

這巨大的情緒沖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將信紙緊緊捂在胸口，仿佛這樣就能感受到遠(yuǎn)方那人熾熱的心跳。嗚咽聲被死死壓在喉間，化作肩膀劇烈的顫抖。

【趙煊哥哥……他沒有忘了我！他還在等我！可是……可是我們該怎么辦？這深宮……這身份……】她的心如同被撕扯成兩半，一半浸泡在得知真情的甜蜜中，一半沉淪于現(xiàn)實無望的苦澀里。

在這種極度的無助與彷徨中，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景仁宮的皇貴妃，林清玥。在這冰冷的后宮中，唯有云裳姐姐知曉她的秘密，給予她理解和庇護(hù)。

她慌忙擦干眼淚，將信箋小心翼翼地藏于妝奩最底層的夾層中，對著鏡子努力平復(fù)情緒，直到看不出太多異樣，才帶著貼身宮女，匆匆趕往景仁宮。

林清玥正在翻閱小順子剛送來的“清玥閣”賬目，見柳清漪來了，且眼圈微紅，神色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與哀傷，便心知有異。她揮退左右，只留白芷在門口守著。

“柳妹妹，這是怎么了？”林清玥拉她坐下，柔聲問道。

“姐姐……”柳清漪未語淚先流，抓住林清玥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哽咽著，斷斷續(xù)續(xù)地將收到趙煊回信的事情說了出來，雖未敢盡述信中所有纏綿字句，但那“非卿不娶”、“拒絕議親”、“等待時機(jī)”的意思，已表達(dá)得清清楚楚。

林清玥安靜地聽著，同時悄然運(yùn)轉(zhuǎn)讀心術(shù)。柳清漪此刻的心聲雜亂而洶涌，充滿了對趙煊堅守的感動、對未來的絕望、對現(xiàn)狀的恐懼，以及對她林清玥深深的依賴和信任。

【……趙煊哥哥說他一定會想辦法，可是能有什么辦法？這是欺君之罪啊！……姐姐，我現(xiàn)在只能相信你了，求你告訴我該怎么辦……】

林清玥心中暗嘆。這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柳清漪的恐懼是真實的，在這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妃嬪心有他屬，確實是足以抄家滅族的大罪。趙煊的承諾雖然真摯，但在強(qiáng)大的現(xiàn)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輕輕拍著柳清漪的手背，安撫道：“妹妹先別急，哭壞了身子不值當(dāng)。趙公子有此心意，證明妹妹沒有看錯人，這份情意，實屬難得。”

她斟酌著語句：“眼下，確實急躁不得。趙公子既說要奮力科考，這倒是一條正路。唯有他自身立起來了，擁有了功名和地位，將來或許……才真有一線說話的資格。妹妹如今在宮中，最要緊的是保護(hù)好自己，安分守己，不要授人以柄。唯有你們都好好的，這‘等待’二字，才有意義?！?/p>

柳清漪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望著林清玥：“姐姐，真的……真的有希望嗎？”

林清玥無法給她肯定的答案，只能給予她支撐下去的力量：“事在人為。只要心志不改，總比徹底絕望要好。妹妹且放寬心，此事你知我知，絕不會有第三人知曉。在宮中，姐姐會盡力看顧你?！?/p>

柳清漪聞言，心中稍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對林清玥的依賴更深了一層。她將滿腹的無處安放的情絲與惶恐，都寄托在了這位看似無所不能的皇貴妃姐姐身上。

送走情緒稍穩(wěn)的柳清漪，林清玥獨坐窗前，眉頭微蹙。柳清漪的事情，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她同情這對有情人，也深知其中風(fēng)險。看來，試探齊珩口風(fēng)的事情，需要盡快提上日程了。只是，該如何開口，才能既不觸及他的逆鱗，又能探知他對這類事情的真實態(tài)度呢？

這需要找一個最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用最委婉的方式。林清玥陷入沉思，這深宮之中的情愛，果然比任何化學(xué)公式都要復(fù)雜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