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yī)院正廳內(nèi),氣氛凝重如鐵。院使張仲年端坐主位,兩側分立著十余位太醫(yī),他們的目光如針般刺向站在中央的林清玥?;屎笊磉叺男母箣邒咔臒o聲息地立在屏風后,如同隱在暗處的毒蛇。
張仲年將一包藥渣重重擲于案上,聲如寒冰:“云貴人,太醫(yī)院近日查驗疫病藥方,發(fā)現(xiàn)多處藥渣成分與官方記錄不符。有宮人指證,你私自篡改《達原飲》祖方,削減大黃,添加不明藥材,你可知罪?”
林清玥目光掃過藥渣——這正是她前幾日為救治低等宮人改良的方劑。她集中精神,讀心術如網(wǎng)撒開:
-張仲年心聲:【皇后娘娘吩咐,今日必坐實她擾亂宮規(guī)之罪!太醫(yī)院權威豈容挑釁?】
-某年輕太醫(yī):【云貴人藥方確實有效,何錯之有?可張院使…唉!】
-屏風后嬤嬤:【只要她認罪,立刻拿下!】
林清玥從容行禮:“張院使所謂‘篡改’,乃是根據(jù)病患實際癥狀調(diào)整。大黃峻下傷正,于吐瀉脫水者猶如雪上加霜。減少大黃,加葛根升津止瀉,黃連清熱燥濕,正是對癥下藥?!?/p>
“巧言令色!”張仲年冷笑,“《傷寒論》有云:‘疫戾之氣,當以峻下攻之’。你妄改古方,置祖訓于何地?”
林清玥不卑不亢:“張仲景先師亦言:‘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此次時疫多為濕熱蘊結,患者本已津液虧損,再行峻下,豈非竭澤而漁?”她轉(zhuǎn)向眾太醫(yī),“諸位皆知,城南患者用改良方后,痊愈者十之七八,而傳統(tǒng)方劑痊愈者不足半數(shù)。醫(yī)者仁心,療效為重,還是固守陳規(guī)為重?”
廳內(nèi)一陣騷動。幾位太醫(yī)暗自點頭,被林清玥精準捕捉:【云貴人言之有理…】【確實,葛根升清止瀉,正合此證…】
張仲年見狀,疾言厲色:“縱然有效,亦屬僭越!后宮不得干政,太醫(yī)院事務豈容你插手?”
“院使既質(zhì)疑藥效,不妨當場驗證?!绷智瀚h取出一早備好的兩種藥湯,“此乃傳統(tǒng)達原飲與改良之方。請尋兩只體弱小鼠,模擬疫病脫水癥狀,分別灌服,觀其效果?!?/p>
這是她結合現(xiàn)代醫(yī)學設計的實驗。在眾目睽睽下,服傳統(tǒng)方的小鼠雖瀉下猛烈,但很快萎靡不振;服改良方的小鼠則逐漸恢復活力。
林清玥趁機闡述藥理:“大黃攻下之力,如猛虎下山,體弱者不堪承受。葛根、黃連配伍,如清泉滌濁,扶正與祛邪并行。醫(yī)道貴在變通,若一味泥古,與刻舟求劍何異?”
一位資深太醫(yī)忍不住贊嘆:“云貴人深明藥性,老朽佩服!”【此女竟通曉藥性相須相使之理!】心聲透出由衷欽佩。
張仲年臉色鐵青,正要強壓,忽聞通報:“趙貴妃到——”
一身紅衣的趙貴妃風風火火闖入,指著林清玥便罵:“本宮聽聞有人在此妖言惑眾!你一個冷宮出來的罪妃,也配議論醫(yī)術?”
林清玥立刻讀取其心:【皇后說這賤人善用迷魂術,本宮偏不信邪!定要撕破她的假面!】
她心念電轉(zhuǎn),趙貴妃性情剛直,最恨虛偽,易被激將。于是柔聲道:“貴妃娘娘英明。妾身不過略通皮毛,豈敢與太醫(yī)們爭鋒?只是不忍見病患受苦,方才冒昧建言?!?/p>
趙貴妃一愣,她預料中的激烈反駁并未出現(xiàn),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林清玥繼續(xù)示弱:“娘娘將門虎女,光明磊落。若覺妾身有錯,妾身甘愿受罰,只求莫牽連無辜病患?!?/p>
【咦?這語氣…倒不似皇后說的那般奸詐?】趙貴妃心聲動搖,反而對皇后的說辭起了疑心。她打量林清玥單薄卻挺直的身姿,突然道:“你既自稱有理,可敢與本宮去面圣陳情?”
這正中林清玥下懷。她躬身:“妾身愿往。只是…恐連累貴妃娘娘卷入是非?!?/p>
“哼!本宮最不怕的就是是非!”趙貴妃豪氣頓生,反而成了林清玥的“保護傘”。張仲年與屏風后的嬤嬤頓時慌了陣腳。
最終,這場質(zhì)詢在趙貴妃的干預下不了了之。皇帝雖未明確表態(tài),但默許了林清玥繼續(xù)協(xié)助治療。經(jīng)此一役,林清玥的醫(yī)術在太醫(yī)院底層悄然傳開,幾位年輕太醫(yī)開始暗中向她請教。
而趙貴妃,這個原本被皇后當槍使的棋子,反而因欣賞林清玥的“坦蕩”與才智,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轉(zhuǎn)變。臨別時,她丟下一句:“你這人有點意思。往后若有難處,可來尋本宮。”——這無疑是意外之喜。
夜色中,林清玥獨立窗前。她深知,今日的勝利只是暫時逼退了明槍,但暗箭只會更毒。不過,她已在這深宮棋局中,又布下了兩枚活棋:太醫(yī)中的理解者,與趙貴妃這柄可能雙刃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