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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墻漸塌，泛舟太液池（第1頁）

秋日的太液池籠罩在薄暮中，水面泛起粼粼金輝。林清玥臨窗而立，望著池畔殘荷，心中思索著柳貴人近日異常低落的情緒。這位太傅孫女入宮半載，卻始終安靜得如同不存在，此刻的消沉顯得格外突兀。

柳貴人踏入鐘粹宮時，裙裾曳過青石板，悄無聲息。她今日未施粉黛，發(fā)間只簪一支素銀簪子，與平日端莊得體的裝扮大相徑庭。

“姐姐可知，世間最苦的，不是求不得，而是明知不可求，卻偏要強留一份念想?！绷F人指尖摩挲著青瓷茶盞，聲音輕得像嘆息。

林清玥原以為她是因入宮半年未得寵幸而傷懷，正欲寬慰，卻通過讀心術(shù)捕捉到截然不同的心聲：【趙煊，若那年杏花春雨時，我敢違抗父命，今日是否正與你共賞西子秋月？】

這段深藏的心事，隨著柳貴人的傾訴緩緩展開。她描述著御使公子趙煊的青衫身影，憶起二人曾在護國寺杏林偶遇，少年為她拾起被風吹落的帷帽，花瓣落滿肩頭。

“他贈我一句‘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可知我珍藏至今？”柳貴人從袖中取出一枚香囊，內(nèi)里藏著一片干枯杏花瓣，“入宮前夜，我收到他的信箋，：望自珍重。”

林清玥清晰讀取到她心中翻涌的細節(jié)：趙煊擅畫梅，曾為她作《寒梅傲雪圖》；她臨摹他的字帖，筆鋒里都帶著思念；甚至她宮中豢養(yǎng)的白貓，都因與他昔日所養(yǎng)之貓相似。

“昨日家中傳來消息，趙家開始為他議親了?！绷F人苦笑，“我本該慶幸陛下未召幸我，可聽聞此事，心口竟疼得厲害?！?/p>

林清玥握住她冰涼的手指：“真心何錯之有？”她想起現(xiàn)代社會中自由戀愛的珍貴，更覺深宮女子不易。此刻她暗下決心，要護住這片真情凈土。

三日后黃昏，齊珩竟破例罷朝一日。他未帶儀仗，只乘一葉扁舟出現(xiàn)在太液池畔。林清玥被他牽上船時，驚見船上無槳無舵，唯有一壺酒、兩盞燈。

“今日不論君臣，只敘閑話。”齊珩執(zhí)壺斟酒，月光在他玄色常服上流淌成河。小舟無風自動，林清玥才發(fā)覺船底綴著磁石，靠池底預設(shè)的鐵鏈引導航行——這精巧設(shè)計，顯然費了心思。

舟至湖心，齊珩忽然道：“朕十歲那年，生母柔妃薨逝。那夜也是這樣的月光，照得冷宮臺階像鋪了霜?！彼鲱^飲盡一杯，“后來朕登基，龍椅上刻著九條龍，每一條都在提醒朕是孤家寡人?！?/p>

林清玥指尖微顫。通過讀心術(shù)，她聽到齊珩記憶深處那個跪在冷宮門口的孩子【若當年朕能護住母妃，是否如今不必夜夜噩夢？】更聽到他當下的忐忑【云裳，朕怕你如母妃一般，被這深宮吞噬?！?/p>

“陛下……”林清玥剛開口，卻被齊珩打斷：“叫朕的名字。”他眼底有暗潮洶涌，“今日沒有皇帝，只有齊珩?！?/p>

夜露漸重時，齊珩說起當年的巫蠱案。事發(fā)前他曾收到匿名密信為云妃辯白，卻因他當時只有10歲，而且證據(jù)“確鑿”而未深究。“朕后來才知，那信是母妃舊仆冒死所呈。”他苦笑，“朕錯了一次，不想再錯第二次?！?/p>

林清玥心中巨震！這恰與她近日所查柔妃案線索吻合。她幾乎要脫口而出調(diào)查進展，卻硬生生忍住——帝王心術(shù)難測，這或許是更深的試探。但當她觸及齊珩眼中真切的悔恨，心防終是裂開細縫【若他愿為舊案翻案，或許真有所不同？】

“云裳，”齊珩忽然靠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朕知道你或許以不是從前的你。但現(xiàn)在的你，讓朕想重新活一次?！毙≈圯p晃，他的倒影與月光一起碎在她眸中。

林清玥心中一震，在這一刻做了決定。她取出一枚玉環(huán)——這是日前瑾妃所贈，刻著柔妃閨名“婉”字的遺物?！氨菹驴烧J得此物？”她輕聲問。齊珩接過玉環(huán)時手在發(fā)抖，這是母妃嫁入王府時的佩玉，背面還刻著“珩兒安康”！

真相的拼圖正在聚合。林清玥沒有點破，只道：“有些東西，沉在水底久了，總要重見天日?！边@話既指玉環(huán)，亦指冤案。齊珩凝視她良久，忽然將玉環(huán)緊緊攥在掌心：“等朕?！?/p>

返航時，二人在舟中默然對坐。林清玥聽著更鼓聲聲，忽然驚覺——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忘記計算自保的退路。

林清玥不知的是，此刻長春宮內(nèi)正燭火通明?；屎竽饺萃袢缏犞劬€稟報“陛下與云嬪孤舟夜游”，指甲掐斷了團扇扇骨：“好個泛舟談心！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而柳貴人回到寢宮后，對著趙煊昔日的詩稿垂淚到天明。

秋夜漫長，太液池的漣漪終將擴散成滔天巨浪。但此刻，舟中二人各懷心事，卻有一線微光，穿透了深宮厚重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