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蟬鳴聒噪地響徹胡同,呂辰蹬著二八大杠,碾過被曬得發(fā)軟的塵土,穩(wěn)穩(wěn)停在“陳記裁縫鋪”門口。鋪子里,陳雪茹正俯身在縫紉機前,專注地壓著一塊深藍色的毛料,針腳細密均勻。
“雪茹姐!”呂辰推門進去,帶進一股熱浪。
陳雪茹抬起頭,見是呂辰,臉上綻開笑容,隨手拿起旁邊的蒲扇遞給他:“小辰來了?快扇扇,這鬼天氣!雨水呢?”
“跟我們鄰居吳奶奶去聽戲了?!眳纬浇舆^扇子,沒急著扇,目光掃過鋪子里掛著的各色布料,尤其是那些厚實的燈芯絨、卡其布和顏色沉穩(wěn)的毛呢料子。他走近幾步,手指狀似無意地拂過一匹深灰色的厚棉布,觸手結實耐用。
“雪茹姐,這些料子看著真不錯?!眳纬秸Z氣帶著點感慨,“特別是這些厚實的,做冬衣、工裝,最是頂用耐磨。”
陳雪茹放下手里的活計,也看向布料:“是啊,都是托人好不容易弄來的好料子。怎么,想給你哥再做身工裝?”
“不止是我哥,”呂辰搖搖頭,聲音壓低了些,“雪茹姐,我是覺得,這過日子,眼光得放長遠點。布料這東西,放不壞,多存點總沒壞處。雨水還小,長得快;我哥在廚房,衣服也費;再說以后家里添丁進口,用布的地方多著呢?!?/p>
他頓了頓,看著陳雪茹繼續(xù)道:“這往后啊,誰知道會怎樣?手里有布,心里才不慌。咱們兩家都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趁著現(xiàn)在敞開了買,多囤點,特別是這些厚實的棉布、燈芯絨、毛呢,還有結實耐用的白坯布。就當是給將來攢點家底兒了?!?/p>
陳雪茹多精明的人,一點就透,她立刻明白了呂辰話里的深意。聯(lián)想到最近隱約的風聲,再看看呂辰異常鄭重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隨即涌上一股暖流和感激。小辰這是在提醒她,給她指路呢!
“小辰,你這話,姐聽進去了!”陳雪茹眼神堅定地點頭,“你說得對!是該多備點。你放心,這事交給我,我這兩天就聯(lián)系老關系,把能弄到的好料子,特別是你點的那幾樣,有多少收多少!”
“那太好了!”呂辰露出笑容,又閑聊幾句,便告辭離開。以陳雪茹的手段和關系,囤積布匹這件事,已經(jīng)穩(wěn)了。
午后,呂辰來到天橋魚市,熟門熟路地找到“阮記活魚”的攤檔。阮魚頭正光著膀子,叼著煙袋鍋,給一條大青魚刮鱗。
等阮魚頭收拾完魚,呂辰招呼一聲“阮叔!”。
“喲!小辰!”阮魚頭眼睛一亮,“稀客稀客!今兒個是又有好貨了?”
呂辰左右看看,湊近了些:“阮叔,手頭有點‘水貨’,品相一流。還是老規(guī)矩,您給估個價,換成這個。”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了個鈔票的手勢。
阮魚頭瞇了瞇眼,“放心!你小辰的貨,什么時候差過?包在我身上!保證給你個滿意的數(shù)!”他壓低聲音,“還是老地方,晚點我讓徒弟去拉?”
“行!”呂辰爽快應下,隨即又道:“對了阮叔,上次托您找的那位貴州老哥,路子還在吧?我想再弄點‘老窖’?!?/p>
阮魚頭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嘿,惦記上了?在!那老哥就認你上次給的硬貨!你要多少?茅臺?西鳳?還是老汾酒?”
“都要!”呂辰斬釘截鐵,“有多少要多少!錢不是問題,就用這次‘水貨’換的錢,不夠我再補!還是那句話,要年份老、品相好的壇裝或者瓶裝,最好是整箱沒開過的!”
這些酒在未來幾十年,都是比黃金還硬的硬通貨。
“嚯!大手筆!成!這事也包在我身上!我親自去給你談!保證都是頂好的老酒!”阮魚頭豎起大拇指,又低聲問,“小辰,你實話告訴叔,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難道票真的要下來了?”
“阮叔,這可是大忌諱,不能亂說的!”呂辰鄭重的說道。
阮魚頭鄭重的點了點頭!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煙。
晚上,呂辰又找到了周師傅。周師傅家里鬧轟轟的,一大群師傅正在院子晨修理著工具,打鐵聲、磨刀聲不絕于耳,周師傅在指揮著一個徒弟熬制生漆,空氣中一大股刺鼻味道,呂辰不敢靠近。
遠遠地道:“周師傅,忙呢?”
“小辰啊,有事?”周師傅迎了出來,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汗。
“是這樣,”呂辰開門見山,“家里地方小,冬天取暖是個事兒。我想趁著天熱,多備點過冬的‘黑疙瘩’和‘硬柴火’。您路子廣,看能不能幫我聯(lián)系聯(lián)系,走個的大宗路子,價錢好說,關鍵是要快,量要大!最好能直接送到我那院兒附近,我找人搬?!?/p>
“行!這事能辦!”周師傅拍胸脯,“就給你家燒地龍那個合作社!他們正好有批計劃外的煤和好劈柴。量大點也沒問題,我?guī)湍愦騻€招呼,按內(nèi)部價走!你準備好地方,我讓他們這兩天就送過去!包你過冬燒得暖暖和和的!”
他哈哈大笑道:“小辰你這暖棚可是活招牌,他們合作社沾了你大光呢,要知道是你要,自己不燒都得先給你辦妥了!”
回到寶產(chǎn)胡同,呂辰敲響了吳奶奶家的門,開門的是吳家大嬸兒,應該是剛從供銷社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