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5章 豐澤園驚變（第1頁）

臘月的寒風卷著雪沫，敲打著窗欞，呂辰家的書房里爐火正旺，與屋外的凜冽形成鮮明對比。小雨水坐在小桌子上寫著作業(yè)，小咪蜷縮在書桌上，睡得正香，發(fā)出呼嚕的聲音。

呂辰躺在大藤椅上，手里拿著一卷《資治通鑒》，這是明刻本，真正的傳家寶貝，呂辰前幾天從陳得雪換來七卷，跟著其他幾本書一起，整整花出去六百斤糧食。

“這些遺老遺少還真是有好東西啊，崽賣爺田，一點都不心疼，看架勢還有好東西呢，什么時候有機會得給他包圓了?！眳纬秸媱澲趺床僮鳌?/p>

就聽見院門被“哐當”一聲推開，伴隨著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

“小辰！小辰！”何雨柱人未到聲先至，帶著一股寒氣沖進屋里。他臉上沒有預料中的旅途疲憊，反而是一種混雜著激動、憤怒和難以置信的神情，棉帽檐上還沾著未化的雪屑。

呂辰放下手里的書，站起身：“表哥？不是說還有幾天才到嗎？怎么今天就回來了？上海學習結(jié)束了？”他注意到何雨柱情緒不對，順手遞過一杯熱水。

何雨柱接過杯子，也沒喝，重重地坐在炕沿上，胸膛還在起伏：“提前結(jié)束了！考核一完我就買了最近的車票趕回來，想著早點去豐澤園給師父和師兄們看看咱學的新玩意兒，也報個到……可誰想到……誰想到……”

他猛地灌了一口水，仿佛要壓下喉嚨里的火氣，聲音不由得拔高了八度：“豐澤園變天了！徹底變樣了！”

呂辰心里咯噔一下，拉過凳子坐下：“慢慢說，怎么回事？合營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合營是合營了，可……可這哪是合營，這簡直是抄家奪權(quán)！”何雨柱的聲音帶著顫音，既是冷的，更是氣的，“谷經(jīng)理還在，可說話不頂用了！門口牌子換了，里頭坐鎮(zhèn)了個公方經(jīng)理，姓高，以前不知道哪個小單位的干事，派頭大得很！這還不算，他的手都伸到后廚灶頭上來了！”

他喘了口氣，語速更快了：“說什么要搞‘科學化管理’、‘標準化生產(chǎn)’！灶上炒菜放多少鹽、多少油，火候幾分幾秒，都要按他發(fā)下來的本子執(zhí)行！祖宗傳下來的手藝，‘少許’、‘適量’、‘火候到了’這些都不作數(shù)了！這還不算，還鼓勵后廚的人相互……相互檢舉！揭發(fā)誰浪費了材料，誰偷偷給自己開了小灶，誰說了落后話……”

呂辰的眉頭緊緊鎖起，這比他預想的來得更猛烈、更徹底。

“今天我去的時候，正撞上……撞上崔師傅和李師傅，倆都是幾十年的老灶頭了，紅案白案的一把好手，就因為沒按那本子上的死規(guī)矩來，被他們帶出來的徒弟……當面指認！說他們‘保守’、‘浪費國家財產(chǎn)’、‘抵觸社會主義改造’！”何雨柱的眼圈有點發(fā)紅，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兩位老師傅氣得渾身發(fā)抖，當場就把圍裙一摔，辭職不干了！那么多徒弟看著，沒一個人敢出來說句公道話！寒心吶！”

“其他人呢？師父呢？”呂辰沉聲問。

“其他大師傅？要么忍氣吞聲，接受了降薪，以后就得按那破本子做菜，要么就跟崔師傅他們一樣，憋著一肚子火辭了職。師父……”何雨柱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沮喪，“師父也寒心了。他老人家那個脾氣，哪受得了這個？公方經(jīng)理還暗示他年紀大了，思想可能跟不上，讓他‘多休息’，‘帶帶年輕人’就行。師父直接就跟我說，這豐澤園待不下去了，他打算去北京飯店工作，那邊或許還能容得下真手藝?！?/p>

“那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他們呢？”呂辰追問。

“師兄們當然想跟著師父走！可北京飯店也不是說進就能全進去的。師父的意思，三位師兄都已經(jīng)出師，能獨當一面了，他，他大概只能帶我這個還沒完全出師的過去，好歹把我手藝徹底捋順了。可三位師兄怎么辦？他們?yōu)榱藥煾?，今天也明確表示不干了，可這一時半會兒，上哪兒找合適的去處？拖家?guī)Э诘摹焙斡曛秸f越急，拳頭攥得緊緊的，“這叫什么事兒啊！好好一個豐澤園，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學個新式營養(yǎng)餐，回來家都要散了！”

他的聲音很大，充滿了憤懣和不解，在寂靜的冬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這時，院門外傳來敲門聲，隨即是張科長的聲音：“小辰，柱子？沒事吧？聽著里頭動靜不小?！?/p>

呂辰起身去開門，張科長披著棉大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關(guān)切。他是老公安，耳朵靈，心思細，顯然是聽到了何雨柱剛才激動的聲音過來看看。

“張叔，沒事，驚擾您了。”呂辰側(cè)身讓張科長進來，“是我表哥剛從上海學習回來，說了點豐澤園的事兒，心里不痛快?！?/p>

張科長走進屋，看了看一臉激憤的何雨柱和面色凝重的呂辰：“豐澤園？哦，聽說他們也合營了。怎么，里頭不太平？”

何雨柱像是找到了傾訴對象，又把剛才的話簡要說了一遍。

張科長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敲著，聽到三位師兄辭職沒了著落，眼睛一亮：“竟是這般光景，大師傅的手藝，尤其是能做招待席面的，可是稀缺資源。我們局里那個食堂，唉，別提了，大鍋菜做得跟豬食似的，領(lǐng)導們有點招待任務都頭疼，早就想尋摸個真正有手藝、能撐得起場面的人了。柱子，你那位師兄，手藝比你怎么樣？人品靠得住嗎？”

何雨柱立刻道：“張叔，我大師兄李長林，家傳的孔府菜，又精通川菜，擺席面是一把好手！人品絕對沒問題，最是忠厚老實！要不是為了師父，他也不會……”

張科長點點頭：“成，要是手藝真像你說的那么好，人品也正，我倒是可以回去跟局里后勤的同志推薦一下。我們那兒雖說是個機關(guān)食堂，但招待任務不少，正需要這樣的人才。待遇上肯定比不上以前的豐澤園，但穩(wěn)定，也沒那么多烏七八糟的事?！?/p>

呂辰和何雨柱聞言，眼睛都是一亮。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張叔，太感謝您了！”何雨柱激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