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報到的喧囂尚未完全沉淀,“校園建設勞動”便已轟轟烈烈地展開。
課堂被暫時擱置,鐵鍬、扁擔、籮筐成為主角,整個校園仿佛一個巨大的建設工地,彌漫著泥土、汗水的氣息。
清晨,尖銳的哨聲劃破“明齋”的寧靜,政治輔導員鄭愛國站在樓道里,大聲喊:“全體新生,五分鐘內(nèi)樓下集合!領取勞動任務!”
213宿舍一陣忙亂,王衛(wèi)國動作最快,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套上衣服,蹬上膠鞋。
任長空有些手忙腳亂,陳志國幫他把床下的工具遞過去,吳國華仔細地把新發(fā)的勞動布手套放進口袋。
汪傳志一邊系鞋帶一邊嘟囔:“好家伙,真是一天都不讓歇啊!”
呂辰也迅速穿戴整齊,將鐵鍬扛在肩上,跟著來到樓下。
各系各班迅速整隊,機械制造系5803班的隊伍前,鄭輔導員拿著花名冊,“同學們!教育與生產(chǎn)勞動相結合,是我們社會主義大學的根本方針!這一周,你們的戰(zhàn)場不在教室,而在校園的每一個建設角落!要用你們的汗水,澆灌清華園,更要錘煉一顆紅心,一雙能手!現(xiàn)在,分配任務!”
名單念出,213宿舍,除了吳國華因視力較差被分配到圖書館整理書籍外,其他幾人都被分配到了“水利清淤及農(nóng)田基本建設突擊隊”。任務包括清理校內(nèi)幾段淤塞的水渠、擴大一片試驗田旁的池塘,并為試驗田開挖新的排水溝。
隊伍浩浩蕩蕩開赴勞動地點,那是一片位于校園邊緣的試驗區(qū),水渠蜿蜒,渠底堆積著黑褐色的淤泥和枯枝敗葉,旁邊的池塘水色渾濁,面積亟待擴大。
試驗田里,秋糧已收,土地等待著新一輪的平整和修整。
勞動現(xiàn)場還有工人在指導,簡單的動員后,任務下達:呂辰所在的組負責一段長約五十米的水渠清淤和加深工作。
沒有機械,全靠人力。
同學們紛紛卷起袖子,跳下散發(fā)著淤泥腥氣的水渠。
呂辰也脫下新鞋襪,換上膠鞋,也跟著跳了下去。
冰冷的渠水和黏滑的淤泥瞬間包裹住小腿,一種極其不適的感覺傳來,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驚呼和抱怨。
“同學們!加油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
王衛(wèi)國大吼一聲,這位前野戰(zhàn)軍班長仿佛回到了軍營,端起鐵鍬,輕松將一鍬黑泥甩上渠岸,動作又標準又有力。
勞動開始了,鍬鎬揮舞,泥土飛濺。
起初,大家還帶著些新鮮勁,干得熱火朝天。
但很快,單調(diào)重復的重體力活開始消耗每個人的體力。
呂辰他刻意控制著出力程度,保持在比平均水平稍好,但又絕不突出的程度。每一鍬都挖得扎實,甩泥利落,不像有些人開始時猛沖猛打,沒多久就氣喘吁吁,動作變形。
他注意到,王衛(wèi)國是真心實意地在拼命干,仿佛這不是勞動,而是一場戰(zhàn)斗;任長空雖然瘦小,卻咬著牙堅持,一聲不吭;汪傳志嘴里抱怨最多,但手上也沒太偷懶,只是時不時要直起腰捶捶背,大聲嚷嚷著“這比在鞍鋼搬鋼錠還累人”;陳志國也是埋頭苦干,仿佛要將所有的力氣都耗盡在這泥土里。
也有表現(xiàn)迥異的,如一名叫高建紅的同學,似乎是干部家庭,干活挑輕怕重,鏟兩下就借口系鞋帶、喝水,或者湊到女同學身邊說笑,眼睛滴溜溜轉;又如一名叫顧為軍的同學,表現(xiàn)得過于“積極”,不僅自己干,還老是大聲指揮別人,批評別人動作不標準,惹得一些人暗自皺眉。
日頭漸漸升高,汗水浸透了每個人的衣服。
淤泥黏在工具上,甩起來格外費力。
突然,“哎喲”一聲,任長空腳下一滑,差點摔倒,鍬頭刮到了小腿,劃出一道血口子,雖然不深,但混著泥水,看起來頗有些嚇人。
大家連忙七手八腳把他扶到渠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