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護法那一夜后,禁地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玄蒼依舊寡言,但那種迫人的債主氣場似乎淡了許多。他不再每日雷打不動地催我“還利息”,對我修煉的指點也多了幾分耐心,偶爾甚至會在我累得癱倒時,彈指送來一顆補充元氣的靈果。
我腕上的“星隕”戒似乎也與我更加契合,靈覺的感知范圍擴大了不少,連禁地角落里那些細微的陣法波動都能隱約察覺。御使那塊碎石也漸漸得心應手,雖還做不到如臂使指,但已能操控它做出簡單的騰挪閃轉(zhuǎn)?!澳裰浮钡木毩曇琅f艱難,但指尖凝聚的那絲寒意已能持續(xù)數(shù)息,隱隱有了點鋒芒。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種緊張卻規(guī)律的修煉節(jié)奏中。只是,我心底總縈繞著一絲不安。那夜法典殘頁的異動和陰氣的反噬,像一根刺扎在心里。玄蒼雖未多言,但他加固陣法時凝重的神色,以及之后偶爾望向法典殘頁時深邃的目光,都讓我覺得,事情遠未結(jié)束。
這種不安,在幾天后的一個清晨,達到了頂點。
那日我照例完成“夫君”打卡,正準備開始觀想“蘊神圖”,卻發(fā)現(xiàn)石臺上的玄蒼依舊閉目盤坐,周身氣息異常沉靜,甚至……有些過于沉寂了。往日此時,他早已睜開眼,或檢查我的進度,或開始他自己的調(diào)息。
我試探性地喚了一聲:“夫君?”
沒有回應。他仿佛一座冰雕,連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我心中咯噔一下,壯著膽子靠近幾步。只見他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極淡的灰氣,原本流轉(zhuǎn)著星云的眸子緊閉,長睫在眼瞼下投下安靜的陰影。我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絲靈覺,觸及他周身時,卻感到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我的靈覺輕輕彈開,但他的氣息……仿佛沉入了極深的海底,難以觸及。
“玄蒼?”我提高了音量,帶著一絲慌亂。
依舊毫無反應。
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他這是……怎么了?修煉出了岔子?還是上次護法時受了暗傷?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他近日的異樣。是了,自從月下護法那夜后,他雖表面如常,但調(diào)息的時間明顯變長,偶爾會流露出極細微的疲憊感。他是在硬撐?直到此刻,再也壓制不?。?/p>
怎么辦?我環(huán)顧這陰森寂靜的禁地,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助。周大人?對,找周大人!
我急忙掏出通訊玉符,注入法力試圖聯(lián)系,玉符卻毫無反應!禁地的陣法似乎被玄蒼之前加固過,完全隔絕了內(nèi)外通訊!
我徹底慌了神,像只無頭蒼蠅在禁地里打轉(zhuǎn)??粗_上那個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身影,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這個一直以來強大得令人安心(雖然討債時很可惡)的老妖怪,此刻竟如此脆弱地在我面前。如果他一直不醒……我怎么辦?這禁地怎么辦?外面的畫皮妖、影族怎么辦?
各種可怕的念頭紛至沓來,我腿一軟,跌坐在青石旁,望著玄蒼沉睡的側(cè)臉,鼻子一酸,竟有種想哭的沖動。不是為自己被困,而是為……他。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早已習慣了有他在。習慣了他的冷言冷語,習慣了他的嚴苛督促,甚至習慣了他那別別扭扭的關心。他若不在,這偌大的禁地,這危機四伏的胤都,于我而言,瞬間變得陌生而可怕。
“喂……老妖怪,”我吸了吸鼻子,對著沉睡的他低聲嘟囔,“你可別嚇我啊……你欠我的債還沒還清呢……不對,是我欠你的!你醒醒啊,我還等著減本金呢……”
聲音在空蕩的墓室里回蕩,帶著哽咽,更顯寂寥。
就在這時,我指間的“星隕”戒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溫熱感。我低頭一看,戒面上那流轉(zhuǎn)的星輝似乎比平時明亮了一絲,隱隱指向……角落里的《深淵法典》殘頁?
我心中一動,掙扎著爬起來,走到法典殘頁前。那冰冷的金屬板依舊安靜地躺在那里,但當我靠近時,星隕戒的溫熱感更明顯了。我嘗試著將靈覺緩緩探向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