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種極其輕微的、帶著規(guī)律的摩挲感驚醒的。意識從深沉的黑暗中緩緩上浮,如同溺水者終于浮出水面。眼皮重得掀不開,渾身骨頭像是被拆開重組過一般,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囂著酸痛。但指尖傳來的觸感卻異常清晰——一只冰涼的手,正以一種極其緩慢、近乎無意識的節(jié)奏,輕輕摩挲著我的手指。
是玄蒼的手。
這個認(rèn)知像一道暖流,瞬間沖散了所有的疲憊和不適。我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他依舊蒼白卻平靜了許多的睡顏。他依舊枕在我的腿上,雙目緊閉,長睫在眼瞼下投下安靜的陰影,呼吸均勻綿長,顯然還在沉睡。而他的右手,正覆在我的左手上,指尖無意識地、一下一下地輕撫著我的手背。
這個動作……如此自然,又如此……親密。我的臉“唰”地一下燒了起來,心跳驟然加速,血液仿佛都涌到了頭頂。我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驚擾了這如夢似幻的一幕。
他……是在做夢嗎?還是……?
我偷偷抬眼打量他。他睡得很沉,眉頭舒展,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安詳?shù)幕《?。這和他平日里冷硬威嚴(yán)的模樣判若兩人,更像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尋常男子。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甜蜜交織著,在胸腔里膨脹。
我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依舊冰涼,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僵硬。感受到我的回應(yīng),他摩挲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fù)了之前的節(jié)奏,甚至……仿佛更輕柔了些許。
我們就這樣,在寂靜的禁地里,一個昏睡,一個清醒,兩只手無聲地交握著,指尖傳遞著微弱的溫度和難以言喻的默契。陽光(或許是陣法模擬)從穹頂縫隙灑下,在我們交疊的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不知過了多久,玄蒼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眸中初時還帶著一絲睡意的迷茫,但很快便恢復(fù)了清明。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微微一怔,隨即抬眼看向我。
四目相對。
我的臉?biāo)查g紅得能滴出血來,觸電般想抽回手,卻被他下意識地收緊手指,沒能成功。他看著我窘迫的樣子,眸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情緒,似是了然,又似是……一絲幾不可察的窘迫?但他很快便恢復(fù)了平靜,松開了手,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你……你醒了?”我趕緊扶住他,聲音還有些發(fā)顫,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彼偷蛻?yīng)了一聲,聲音依舊沙啞,但比昨天有力了些。他靠坐在石臺邊,微微喘息著,臉色雖然依舊蒼白,但那種瀕死的灰敗氣色已經(jīng)褪去?!澳闶亓艘灰??”他問,目光掃過我眼底的烏青和疲憊的神色。
“沒、沒什么……”我低下頭,胡亂整理著有些凌亂的衣襟,“你感覺怎么樣?還疼嗎?”
他沉默了片刻,抬手輕輕按了按胸口:“尚可?!鳖D了頓,他又道,“辛苦你了?!?/p>
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讓我鼻子一酸,差點又掉下淚來。我用力搖搖頭:“不辛苦!你沒事就好!”
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那目光深邃難明,不再有往日的審視和冰冷,反而帶著一種……我讀不懂的復(fù)雜??吹梦覝喩聿蛔栽?,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我、我去弄點水……”我找了個借口,慌忙起身,逃也似的跑到石臺邊,背對著他,假裝忙碌地倒水,心臟卻還在砰砰狂跳。
身后傳來他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