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的日子,在日復一日的苦修與等待中,悄然滑向初秋。庭院中那株老梅樹的葉子邊緣已染上淡淡的枯黃,風過時,簌簌作響,平添幾分蕭瑟??諝饫?,夏末的燥熱褪去,換上了早晚沁骨的涼意。這座藏匿于市井深處的院落,如同一口被遺忘的古井,水面波瀾不驚,水下卻已暗流奔涌,只待石落驚天的剎那。
我的修煉,已至緊要關頭?!缎菢幸`訣》的精髓,在于“念動”與“星隨”的完美契合,心念如電,星輝如臂,二者須臾不分。這不僅是力量的掌控,更是心神的極致凝練。在玄蒼近乎嚴苛的磨礪下,我摒棄了所有雜念,將全部心神浸淫其中。白日引納天光淬體,夜晚感應星輝洗魂,指尖的星隕戒仿佛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每一次搏動都與我的心跳同頻。
玄蒼模擬出的影族邪陣波動,也愈發(fā)復雜逼真。時而陰寒刺骨,怨力滔天,如同萬鬼哭嚎;時而詭譎變幻,氣機牽引,似有無形絲線纏繞神魂。我需在瞬息之間,捕捉那萬千邪氣中與龍脈交感的一絲縫隙,并以最凝練的星辰之力,如針尖刺穴般精準擊破。失敗,則靈覺受創(chuàng),神魂震蕩;成功,也往往耗盡心力,虛脫良久。
但進步亦是肉眼可見。我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十擊九空,到如今已能勉強跟上邪陣變化的節(jié)奏,偶爾甚至能預判其氣機流轉的節(jié)點,一擊奏效。對星辰之力的掌控,也從最初的粗放引導,漸漸步入精微之境。心念微動,星輝便可化作護體光罩、凝實箭矢、乃至模擬出草木生發(fā)的微弱生機。雖然距離玄蒼要求的“圓融迅疾”尚有差距,但我知道,自己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玄蒼大多時間依舊在靜室閉關,氣息愈發(fā)深不可測。他肩頭的傷痕已徹底消失,肌膚光潔如初,只是偶爾在他凝神推演時,我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fā)出的那股隱而不發(fā)的威壓,比受傷前似乎更加凝練、更加……危險。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絕世兇劍,鋒芒內斂,卻隨時可裂石穿云。
他出關時,會檢查我的進境,指點依舊言簡意賅,冰冷直接,但偶爾在我有所突破時,那深邃的眸中會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微光,稍縱即逝,卻讓我心頭莫名一暖。我們之間的交流依舊不多,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已在生死與共的磨礪中悄然生根。
這一夜,月隱星稀,烏云低垂,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沉悶。我剛剛結束一輪與模擬邪陣的對抗,雖成功擊潰了三個波動節(jié)點,但心神消耗巨大,正靠坐在梅樹下調息,額角冷汗未干。
玄蒼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廊下,并未如往常般立刻返回靜室,而是負手立于階前,仰望著墨染般的夜空,眉頭微蹙。
“夫君?”我察覺到他的異樣,輕聲喚道。
他收回目光,看向我,眸中星云流轉,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龍脈氣息,今夜有異?!?/p>
我心猛地一緊:“異動加劇了?”
“嗯?!毙n微微頷首,“潛龍淵方向的邪氣波動,比三日前強烈了數(shù)倍不止,且……帶著一股躁動不安的意味,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被強行喚醒。龍脈本身的抗拒之意也愈發(fā)明顯,氣運流轉出現(xiàn)了滯澀之象?!?/p>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影族的儀式,恐怕已到了關鍵階段。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p>
一股寒意自我脊背竄起。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確切的消息,依舊感到窒息般的壓力。潛龍淵下,那場褻瀆龍靈、荼毒蒼生的邪惡儀式,正在加速進行!
“我們……何時動手?”我握緊拳頭,聲音因緊張而微微發(fā)顫。
玄蒼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我面前,目光如電,仔細感知著我周身的氣息流轉,尤其是與星隕戒的契合程度。半晌,他才緩緩道:“你的‘念動星隨’已有小成,星辰凈化之力亦可堪一用。但欲行險一擊,火候仍稍欠三分?!?/p>
我的心沉了下去。還是……不夠嗎?
“然,時不我待?!毙n話鋒一轉,眸中銳光迸射,“再等下去,恐錯失良機。三日后,月虧之夜,陰氣最盛,亦是邪陣與龍脈交感最為頻繁、主持者心神最為專注之時。那便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
三日后!我心臟狂跳,既有決戰(zhàn)的緊張,也有終于等到這一刻的決絕。
“這三日,你需做最后沖刺。”玄蒼語氣肅然,“我會以秘法引動此地殘存龍氣,模擬出最接近真實的邪陣交感瞬間。你需在其中,找到并擊潰至少九處核心節(jié)點,且靈覺反噬不得超出承受極限。若能達成,便有五成把握?!?/p>
九處節(jié)點!承受反噬!這條件極為苛刻!但我知道,這是生死之戰(zhàn)前最后的錘煉,沒有退路。
“我一定能做到!”我迎上他的目光,斬釘截鐵。
玄蒼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多言。他袖袍一揮,數(shù)道幽藍符箓激射而出,沒入院落四周地面。頓時,整個宅院微微一震,一股微弱卻純正的龍脈氣息自地底被引動,彌漫開來。與此同時,他雙手結印,周身法力澎湃而出,模擬出的邪陣波動瞬間變得狂暴而真實,陰寒怨力如同實質的潮水,向我洶涌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