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道像一條灰白的蛇,蜿蜒爬進(jìn)山腹。車燈劈開夜色,卻照不透前方越來越濃的霧。起初只是薄紗般的水汽,可不過幾分鐘,那霧便如活物般涌來,層層疊疊,將整條路吞沒。
“不對勁?!蔽叶⒅鴮?dǎo)航屏幕,它突然劇烈閃爍,雪花點(diǎn)炸開,隨即跳出一行血紅的文字:
“進(jìn)去了就別想出來?!?/p>
字跡歪斜,像是用指甲生生刻上去的,每一個筆畫都帶著怨毒的意味。我的心猛地一沉。
副駕駛的魔尊閉目養(yǎng)神,此刻緩緩睜眼,赤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如獸類般發(fā)亮。“迷魂瘴。”他聲音低沉,“柳家祖地的護(hù)宅之術(shù),專困外人魂魄?!?/p>
我握緊方向盤,手心已沁出冷汗。車輪碾過路面的聲音變得空洞,仿佛不是行駛在柏油路上,而是某種柔軟的、有生命的組織上。兩側(cè)的樹影完全消失了,只有無邊無際的灰白,像被裹進(jìn)一只巨大的繭。
“怎么辦?”我問。
他沒答,反而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筆記本——是我奶奶的筆跡。我認(rèn)得那熟悉的豎排小楷,心頭一熱。
“你什么時候拿走的?”
“從你枕頭下?!彼?,“她寫得很清楚——‘霧起時,撒木屑于窗,引光破障’。”
我立刻從口袋里摸出那半塊鎮(zhèn)魂木的碎屑,指尖剛觸到,它便微微發(fā)燙。我打開車窗,將碎屑撒向空中。
剎那間,異變陡生。
那些細(xì)小的木屑并未飄散,反而懸浮在霧中,如同星辰點(diǎn)亮。緊接著,霧氣劇烈翻涌,無數(shù)只蒼白的手從虛空中伸出,五指扭曲,指甲漆黑,瘋狂抓撓著車身。玻璃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撕裂。
我死死踩住剎車,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別停!”魔尊低喝,“它們怕動!車在走,它們才不敢真撲進(jìn)來!”
我咬牙重新加速。車子在濃霧中顛簸前行,那些手在窗外揮舞,有的甚至貼上了后視鏡,掌心朝內(nèi),似乎在無聲地乞求什么。我瞥見其中一只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褪色的銀戒——和奶奶照片里戴的一模一樣。
“那是……奶奶的手?!”我聲音發(fā)抖。
“不是?!蹦ё鹉抗饫渚?,“是她的‘影’。守界人死后,魂歸天地,但執(zhí)念太深者,會留下‘影魄’,徘徊在舊地。這霧里的手,是所有曾守護(hù)此地的人留下的殘念?!?/p>
我心頭一震。原來奶奶也曾在這條路上戰(zhàn)斗過,也曾面對這樣的恐懼。
“可她們?yōu)槭裁垂粑覀??因?yàn)槟悴辉搧??!彼曇舻统粒八齻冊诒Wo(hù)老宅的秘密。而你,正走向那個不該觸碰的真相。”
我沉默,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可我知道,沒有退路了。
就在這時,車子猛地一沉,仿佛陷入泥沼。引擎轟鳴,輪胎空轉(zhuǎn),卻寸步難行。霧中傳來低語,像是無數(shù)人在耳邊呢喃,內(nèi)容模糊,卻句句指向我的名字:
“林默言……回去……你不該知道……母親死得太慘……別重蹈覆轍……”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閃過母親臨終前的畫面——她躺在病床上,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留下一聲嘆息。
“夠了!”我怒吼,一把抓起剩余的鎮(zhèn)魂木碎屑,狠狠砸向擋風(fēng)玻璃。
木屑與玻璃相觸的瞬間,一道金光炸開,霧氣如潮水般退去??删驮谖覀円詾槊摾е畷r,整輛車突然劇烈震動,底盤離地,竟緩緩騰空而起!
我驚駭回頭——魔尊咬破指尖,鮮血滴落在方向盤中央的龍紋裝飾上。那龍紋原本只是普通的金屬浮雕,此刻卻如活了過來,鱗片翕張,龍目泛出紅光。血珠順紋路流淌,竟化作一道符咒,纏繞全車。
“這是……什么?”我喘息著問。
“踏空術(shù)?!彼曇粑?,“魔族秘法,需以血為引,以靈為媒。你奶奶當(dāng)年教我的。”
我震驚地看著他:“奶奶……教你魔族的術(shù)?”
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她不是普通的守界人。她是‘跨界者’——能同時駕馭靈力與魔力的存在。三百年前,她救了我,也封了我。而這輛車……是她留下的‘渡魂器’,只有她的血脈與我的血,才能激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