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腰把外袍蓋好,指尖從張大胖冰冷的手背上滑過。那塊煉丹爐的殘片還貼在胸口,溫?zé)嵛瓷?,像一塊不肯熄滅的炭。
杜凌菲站在我身后,呼吸很輕,幾乎聽不見。她沒說話,可我知道她在等——等我動,等我決定下一步。
我沒讓她久等。
抬腳往前走,血線在腳下裂開,像是地面主動退讓。祭壇中央的漩渦還在緩緩轉(zhuǎn)動,黑氣如霧,纏著符文邊緣往上升。我盯著它,一步步靠近。
就在我踏上最后一道環(huán)形刻痕的瞬間,杜凌菲的劍動了。
不是她拔的。
那柄斬情劍突然震顫,劍鞘自行崩裂,一道細(xì)紋從劍身蔓延而上,像蛛網(wǎng)般爬滿整片寒刃。緊接著,一股透明絲線從裂縫里噴涌而出,如活物般扭動著射向我的雙腳。
我反應(yīng)極快,右臂鱗甲瞬間浮現(xiàn),獸血沖脈,一記橫掃就想震斷那些絲線??闪α縿傋⑷?,絲線反而猛地收緊,順著經(jīng)絡(luò)往腿上爬,越掙越緊。
“這是什么?”我低吼。
宋君婉的聲音從側(cè)方傳來:“別用靈力!它吃的是情!”
她不知何時(shí)已站起,雙手按在腹部,臉色發(fā)白。下一瞬,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出,雙手結(jié)印猛然下壓。一團(tuán)血光自她體內(nèi)炸開,凝成半球屏障,硬生生將我后半步拖拽擋了下來。
腳下絲線被震得一滯,但并未斷裂,反而在空氣中微微震顫,像是聽到了某種召喚。
我低頭看去,心頭一沉。
那些絲線不只是纏住我的腳踝——它們正沿著小腿往上攀,每一寸移動都帶著細(xì)微的刺痛,像是有無數(shù)根針在皮膚下游走。更糟的是,腦子里開始閃畫面。
不是回憶,是片段。
辦公室里主管摔文件罵我廢物,聲音刺耳;靈溪宗山門前,杜凌菲第一次皺眉看我,眼神清冷;血溪宗追殺那夜,宋君婉轉(zhuǎn)身替我擋下血矛,紅裙翻飛……
每一個畫面閃過,絲線就粗一分,拉力就重一寸。
“不對……”我咬牙,“這些事都不是我的選擇!我是陳默,不是白小純!”
我怒吼出聲,強(qiáng)行壓下那些涌入的記憶,把它們當(dāng)成入侵的幻覺?,F(xiàn)代的靈魂不允許被篡改,我不認(rèn)這些因果!
可絲線依舊在爬。
宋君婉撐著屏障,額角滲出血絲:“這劍……本就是為斬?cái)鄨?zhí)念所鑄。但它現(xiàn)在反噬,說明持劍之人……心亂了?!?/p>
我猛地抬頭看向杜凌菲。
她站在三步之外,握著劍柄的手指節(jié)泛白,嘴唇抿成一條線。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避開,最后死死盯著劍鋒上的裂痕。
“你聽見它說了什么嗎?”我問。
她沒回答,只是抬起左手,輕輕撫過劍脊。那一瞬,她眼底掠過一絲痛意,極深,極快,像刀劃過水面,連漣漪都沒留下。
然后她開口,聲音很輕:“它說……我騙了自己。”
話音落下,她忽然抬劍,劍尖直指我和她之間那根最粗的絲線——那根從她心口延伸出來、幾乎透明卻散發(fā)著微光的情絲。
“要斷,就斷干凈?!?/p>
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