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龍影收回,空氣重新有了聲音。他從袖中取出一卷詔令,玉軸,金絲纏邊,落款處蓋著一枚赤紅印章,圖案是盤龍銜刀。
“皇朝知你修的是‘逆脈斷刃訣’?!彼言t令遞來,“非邪非正,特召你入京,辨其真?zhèn)巍!?/p>
我盯著那兩個字——“斷刃”。
不是“斷刀”。
一個字的差別,意思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們知道這功法的名字,卻故意用錯字,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提醒:我們知道你練的是什么,也知道你快撐不住了。
我伸手接過詔令。紙面冰涼,像是剛從棺材里拿出來。翻到末頁,角落有一行小字,墨色發(fā)黑,像是用血調過的:
“凡修此訣者,皆入京驗身。逾期不至,視為叛逆,格殺勿論?!?/p>
我笑出聲:“辨真?zhèn)??怕不是要驗貨?!?/p>
他不答。
我收起詔令,轉身進屋,抓起外袍往肩上一搭。斗氣在經脈里緩緩轉了一圈,不是為了防他,是為了讓身體記住——現(xiàn)在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在走。
“行,我去?!蔽易叩皆褐?,離他三步遠站定,“但丑話說前頭——我要是哪天突然‘失蹤’了,那本秘籍會自己找人續(xù)寫?!?/p>
他眼神沒變,可袖中的玉牌,輕輕震了一下。
我知道他聽懂了。那本秘籍不是死物,它會爬,會找,會讓人主動報名。我若沒了,它就會去找下一個疼的人。
他微微頷首:“三日后,皇朝驛車會停在鎮(zhèn)口?!?/p>
我轉身要走。
“陳默?!彼凶∥?。
我回頭。
月光下,他第一次露出半張臉。眉心有一道疤,像是被刀尖點過,沒破皮,卻永遠發(fā)黑。
“你掌心的裂痕,”他說,“不是開始?!?/p>
我沒答。只是把外袍緊了緊,走回屋里。
門關上,我靠在門板上,喘了口氣。掌心那道裂痕還在,可不再發(fā)燙,也不再動。它像是被剛才那一抹血鎮(zhèn)住了,又像是在等。
我從床底抽出秘籍,翻開封面。那個“陳”字還在,可邊緣開始泛白,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內部啃噬。我把它翻過來,背面那行小字——“飼蟲者,皆無名。唯痛可記?!薄谕噬?/p>
不是消失,是變成另一種字跡。
我盯著它,等它顯形。
屋外,月光移到了窗縫。
我聽見玉牌的血光在石板上流動的聲音,像血滴在紙上,慢慢暈開。
秘籍背面的字,終于浮現(xiàn)了。
不是血,不是墨,是裂痕本身爬出來的紋路:
“門將啟,蟲已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