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層下的寂靜壓得人喘不過氣。我靠在斷裂的石柱上,左肩裂開的傷口不斷滲血,順著肋骨滑進腰帶。右臂的骨刺仍插在陣核里,像一根釘子把我死死固定在這片廢墟中央。
杜凌菲跪坐在不遠處,殘劍拄地,指尖發(fā)抖。她沒再動,也不敢動。剛才那一滴血落入地面暗紅液體的畫面還在眼前——落下去的瞬間就被吸走,連痕跡都沒留下。
我知道那不是水。
舌尖一痛,我咬出一道新傷,血腥味沖進喉嚨。這讓我腦子清醒了一瞬。神念勉強探出,順著地底蔓延。觸感不對,底下沒有泥土的松軟,也沒有巖石的堅硬,更像是……某種脈搏在跳。
緩慢、沉重,帶著腐爛的氣息。
“別碰地上的血?!蔽衣曇魡〉貌幌褡约?,“那是‘血河’?!?/p>
話剛說完,宋君婉的身體又往下沉了寸許。她臉上那些細(xì)紋更深了,像是干涸的田地。我撐著地面挪過去,用肩膀頂住她下墜的方向。她不能倒,魔胎還在運作,哪怕只是被動護體,也是我們現(xiàn)在唯一的屏障。
就在我調(diào)整姿勢的剎那,腳下的巖層轟然炸開。
一股暗紅色的洪流沖天而起,如同巨獸張口。那不是液體,是稠得化不開的漿,裹著碎骨和殘破的符紙,翻滾著向上噴涌。七道黑影還站在遠處,其中一人剛想后退,就被血浪卷住腳踝,整個人像被無形的手拽進深淵,慘叫只持續(xù)了半息就戛然而止。
其余六人連反應(yīng)的機會都沒有,全被吞了進去。
我死死抵住石柱,右手不敢拔出骨刺,怕陣核反噬。血河升騰的速度越來越快,轉(zhuǎn)眼間已高出地面三丈,表面浮著無數(shù)扭曲的臉,有的睜著眼,有的只??斩矗紵o聲嘶吼著,像是被困了千年。
這不是人為布陣。
我猛地想起白小純當(dāng)年引動的血河大陣——那是以萬生精血為引,靠秘法催動。可眼前的血河不同,它更原始,更暴戾,像是從地脈深處自己爬出來的。
難道……是我們剛才的戰(zhàn)斗驚醒了它?
正想著,血河中央突然劇烈翻騰。三具龐大的骸骨破浪而出,每一具都長達十丈,形似巨鱷,卻生有三首,脊背上刻滿星云狀的符文,泛著幽冷的光。
它們懸浮在半空,空洞的眼窩里燃起藍火。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右臂的骨刺猛地一震。那不是疼痛,也不是失控,而是一種……共鳴。仿佛它認(rèn)出了什么。
最左邊那具魔鱷骸骨緩緩調(diào)轉(zhuǎn)頭顱,三個腦袋同時轉(zhuǎn)向我。它沒有攻擊,反而游弋過來,停在我身側(cè),巨大的尾骨橫掃一圈,將我和宋君婉護在內(nèi)側(cè)。
另外兩具也各自占據(jù)方位,一前一后形成三角之勢,把我們?nèi)藝谥虚g。
杜凌菲抬頭看著這一幕,嘴唇微動:“它……聽你的?”
我沒回答。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能感覺到,骨刺和那骸骨之間有種說不清的聯(lián)系,像是同源的力量在相互呼應(yīng)。
血河仍在翻涌,忽然從中分開一條通道。
一個人影踏波而來。
他沒有腳步,像是直接印在血面上。黑袍無風(fēng)自動,面容隱在陰影里,唯有雙眼清晰可見——那是兩團旋轉(zhuǎn)的星云,深不見底。
冥九幽。
他一步步逼近,目光越過三具魔鱷骸骨,直直落在宋君婉腹部。那里,魔胎雖未顯形,但一層極淡的血光始終縈繞不散。
“七情劫已裂。”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鉆進耳膜,“魔胎當(dāng)歸我掌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