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原地,手還懸在半空。指尖什么也沒抓到,只有風干的血跡黏在皮膚上,裂開細小的口子。
那滴血落在地上,擴散得很慢,像一滴凝固的油??删驮谒耆珨偲降乃查g,地面忽然泛起一圈漣漪。不是靈氣波動,也不是法陣啟動,更像是……水面倒影被風吹皺了。
漣漪中心浮現(xiàn)出畫面:一個臟兮兮的小孩攥著糖葫蘆跑過街口,身后有個穿粗布短打的少年追著罵“小賊”。兩人撞翻了藥攤,掌柜跳腳大喊,圍觀的人哄笑起來。
那是我,也是他。
是我在現(xiàn)代最后一次醉酒時夢見的集市,也是白小純小時候偷吃被抓包的舊事。兩個記憶疊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人生。
我盯著那滴血,喉嚨發(fā)緊。
這時,腰間銅鈴輕輕晃了一下。
不是我動的。
煉丹爐殘片埋在碎石里,原本焦黑一片,此刻竟微微震顫。張大胖留下的圍裙一角飄了起來,沾著油漬的布料無風自動。緊接著,一股熟悉的氣味鉆進鼻腔——鐵鍋燒熱、藥材下鍋、辣椒爆香,是他做爆裂椒丹時的火候。
整座祭壇的地面開始發(fā)光。
不是符文亮起,而是鋪展開一條長街的幻影。青石板路兩旁擠滿攤位,賣包子的掀開籠屜冒白氣,補鍋匠敲著銅鑼吆喝,幾個孩子圍著耍猴人拍手跳腳。叫賣聲、討價聲、鍋鏟碰撞聲混成一片,吵得耳膜發(fā)脹。
這不該存在。
可它真實地鋪滿了我的視野。
就在這喧鬧沖入腦海的一瞬,體內(nèi)某處猛地一燙。
獸血醒了。
它不像以往那樣從右臂爆發(fā),而是自丹田深處翻涌而上,順著經(jīng)脈奔流全身。那感覺不像靈力運轉(zhuǎn),倒像是血管里灌進了滾燙的粥,每一寸骨頭都在被重新熬煮。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臂。
剝落的鱗片縫隙中,有新的紋路正在生長。黑白交織,像是墨筆勾邊又暈染開來的市井畫卷。秤桿、銅錢、契約紙角、當鋪印鑒……這些圖案順著皮膚蔓延,覆蓋住裸露的血肉。
鱗甲再生了。
不只是修復,而是進化。
我能感覺到力量在漲,不是那種狂暴的沖擊,而是一種沉穩(wěn)的填充,仿佛身體終于接上了本該屬于它的根。
我慢慢站起來,膝蓋不再發(fā)軟。
雙目閉了一下,再睜開時,視線清晰得嚇人。血月的光落在身上,不再是壓抑的紅,反而像晚霞照在老巷口。我能聽見遠處一只蟋蟀振翅的聲音,能聞出杜凌菲身側(cè)冰晶護體散發(fā)的薄荷冷香。
她還活著。
靠在斷柱邊,胸口微微起伏,臉色慘白如紙。斬情劍斷成兩截,離她不遠。
我沒走過去。
目光轉(zhuǎn)向祭壇中央。
魔胎懸浮在那里,像一顆搏動的心臟,通體血紅,表面流動著粘稠的光。它吸收了太多東西——四象之力、情絲殘余、宋君婉自爆的精魄?,F(xiàn)在它安靜下來,像是吃飽了,正等待下一頓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