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章 夜雨來客（第1頁）

青石鎮(zhèn)的天色暗得突兀。吳境背著半簍草藥往家趕時，頭頂?shù)脑茖右褖旱梅路鹩|手可及。他剛踩過鎮(zhèn)口的青石板路，第一滴雨便砸在了后頸上。

那雨滴燙得異常。

吳境伸手抹了抹脖子，指尖沾到的水漬竟泛著暗紅，像是稀釋的血珠。他皺眉抬頭，卻見無數(shù)雨絲在離地三丈處驟然加速，劃出銀針般的軌跡。石階縫隙間的苔蘚被雨點擊中后，竟發(fā)出細碎的“嘶嘶”聲，騰起縷縷白煙。

“這雨蝕石！”他猛地扯下外衫罩住藥簍，赤著膀子沖向巷尾的老屋。背后的布料轉(zhuǎn)眼被蝕出蜂窩狀的孔洞，幾株晾干的當歸從破洞漏出，落地即化作焦黑的殘渣。

轉(zhuǎn)過最后一個街角時，吳境瞳孔驟然收縮。自家門前那灘常年積水的洼地，此刻竟如鏡面般平整。雨點落進水面卻不蕩起漣漪，反而凝成一顆顆懸浮的水珠，倒映著扭曲的天光。更詭異的是，所有倒影里的景物都是左右顛倒的——除了那個站在門前的黑袍人影。

那人影的倒影正對著現(xiàn)實中的吳境微笑。

吳境的后背瞬間沁出冷汗。他貼著墻根緩緩后退，左手摸向腰間割藥的短刀，卻觸到懷中那本殘破心經(jīng)的封皮。書頁突然變得滾燙，隔著粗布衣料灼得他胸口生疼。

“咚！”

敲門聲毫無預(yù)兆地炸響。不是木門被叩擊的悶響，倒像有人用鐵錘砸向青銅鼎。吳境感覺心臟跟著那聲震顫猛地收縮，耳膜傳來撕裂般的刺痛。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看著黑袍人抬起的手懸在半空——那只手的食指與中指竟生著暗青色的鱗片。

懸停的雨幕就在這時起了變化。

千萬顆水珠同時震顫，在空中拼湊出模糊的圖案。吳境瞇起眼睛分辨，那似乎是半扇青銅門的輪廓，門環(huán)位置恰好對應(yīng)著黑袍人的掌心。他懷中的心經(jīng)突然自發(fā)翻動，書頁摩擦聲混在雨聲里，竟像無數(shù)人在低聲誦經(jīng)。

黑袍人的兜帽微微轉(zhuǎn)向吳境藏身的方向。

吳境的蓑衣在雨幕里泛著青光，他攥緊背簍系帶往家疾走。青石巷的積水漫過草鞋，腳底突然傳來針扎般的刺痛——那些水珠竟在皮膚上蒸出細小白煙。他急停腳步，借著屋檐燈籠的微光，發(fā)現(xiàn)每滴雨水都裹著極淡的墨色。

這不是雨！他猛然想起藥鋪掌柜抽搐時念叨的黑雨蝕骨。背簍里的采藥鏟突然叮當作響，鐵器表面凝結(jié)出冰晶般的霜花。遠處傳來野犬嗚咽，那聲音卻像是被掐著脖子生生截斷。

拐過祠堂照壁時，吳境的后頸驟然繃緊。青磚墻面的雨痕正詭異地逆流而上，匯聚成蚯蚓狀的紋路，蜿蜒拼出個殘缺的字。他伸手欲觸，那水跡卻轟然潰散，在墻皮上灼出焦黑孔洞。

家門口的老槐樹沙沙作響，樹冠在暴雨中反常地靜止。吳境摸向腰間柴刀，發(fā)現(xiàn)刀鞘內(nèi)側(cè)結(jié)滿血珠——那是三日前修補屋頂時沾染的雞血，此刻竟如活物般順著刀紋游走。屋檐下的蛛網(wǎng)突然繃直如琴弦，每一根絲線都綴滿懸停的雨滴。

吳境的手按在門栓上，指尖觸到一層冰霜。屋檐下的雨簾凝固成珠，倒映著門前黑影的輪廓——那人沒有影子。他呼吸一滯，后背抵住門板的瞬間，聽見自己心臟撞擊胸腔的悶響。

叩、叩、叩。

敲門聲忽近忽遠，懸停的雨珠開始顫動。黑袍人抬起手臂，唐刀鞘尾的銅環(huán)竟與吳境懷中的青銅門環(huán)紋路一致。刀鋒未出，寒意已刺破門縫，吳境脖頸泛起細密血珠。

吳家血脈，果然還在。沙啞的聲音裹著雨腥氣滲入。門環(huán)烙印突然發(fā)燙，吳境眼前閃過青石鎮(zhèn)祠堂里那幅流血的畫像。他猛然發(fā)力推門，懸空的水珠轟然炸開，暴雨重新傾瀉的剎那——

黑袍人消失了。

門檻上留著一灘粘稠黑水，表面浮著半片青銅殘片。吳境蹲身欲撿，那殘片卻化作青煙鉆入門環(huán)烙印。雨幕深處傳來鴉群振翅聲，混著似哭似笑的呢喃：天門要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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