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98章 往生倒影（第1頁）

吳境墜入往生長河，倒影中蘇婉清冰冷的尸身被他死死抱在懷中，身后青銅門正瘋狂吞噬著世界。

他看見無數(shù)熟悉的面孔在河水中無聲沉浮，每一個都是時光凝固的死亡瞬間。

忽然，那倒影中的“吳境”猛地抬起頭，眼中帶著他從未有過的瘋狂與絕望。

“別掙扎了，”倒影低語，聲音竟穿透時空灌入?yún)蔷衬X海，“她死，是因為你忘了……”

吳境眼前一黑，倒影懷中的蘇婉清尸體突然睜開眼，直直看向他：“你答應(yīng)過……要永遠(yuǎn)記得……”

青銅門在倒影中瘋狂震顫，一道巨大裂痕貫穿門扉——竟與吳境記憶中某個無法填補的空白片段完美重合。

冰冷，粘稠，帶著億萬亡魂無聲哀鳴的濕氣包裹了全身。吳境只覺得眼前一黑，緊接著是無邊無際的失重感，仿佛從萬丈絕崖直墜而下，又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摜入一片粘稠的液體深處。意識在劇痛與靈魂剝離般的眩暈中艱難掙扎浮沉。是熵變核心崩潰的沖擊？還是柳無弦最后那道撕裂神魂的傳音——“小心三卷后的往生渡。。?！?？

虛空在扭曲，撕裂的光怪陸離的色塊如同破碎的琉璃，又迅速被粘稠的黑暗吞噬。他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被無形的洪流裹挾著，撞碎了層層疊疊虛幻的界壁。每一次撞擊，都帶來靈魂深處清晰的碎裂聲，那是因果裂痕在悲鳴，是強行燃燒時砂左臂修補熵變核心后，生命本源近乎枯竭的哀嚎。柳無弦最后的話語如同燒紅的烙鐵，反復(fù)燙灼著他的意識：往生渡……三卷之后……

豁然！下墜之勢猛地一滯。

水的質(zhì)感，卻比玄冰更刺骨；光的色澤，卻是萬載沉尸般的慘碧。一條無邊無際、流速緩慢得令人心頭發(fā)毛的河流，橫亙在虛無的黑暗背景之上。河面并非平滑如鏡，而是布滿了無數(shù)扭曲旋轉(zhuǎn)的漩渦，每一個漩渦深處，都沉淀著一張張無聲凝固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痛苦、解脫、茫然、怨毒……那是時光在此被強行折斷并凝固的死亡瞬間，億萬亡魂無聲的墳場——往生河！

吳境懸浮其中，宛若河底一粒微塵。粘稠沉重的河水死死壓榨著他體內(nèi)的每一絲開心境之門八級的力量，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動破鼓。逆流的氣息無處不在，逼迫他下意識地運轉(zhuǎn)著維系此地的逆運心法基礎(chǔ)法門，靈氣的詭異逆向沖刷帶來經(jīng)脈撕裂般的劇痛。他試圖掙扎，念頭剛起，河水便驟然沉重了千百倍，仿佛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脊梁上，要將他徹底碾碎，沉入河底那永恒的虛無淤泥。

就在他心神震蕩，幾乎要被這死寂洪流壓垮的剎那，一片更為巨大的倒影漩渦，仿佛承載著無法言喻的絕望重量，緩緩自河水的深處浮升上來，占據(jù)了他整個視野。

倒影之中，是他自己。

那個“吳境”渾身浴血，破碎的衣袍如同風(fēng)中殘蝶，襤褸不堪。他的面容扭曲著從未有過的瘋狂與絕望，雙眼赤紅如血，眼角崩裂，淚水混合著鮮血在臉頰上沖刷出兩道刺目的溝壑。他死死地抱著一個人，雙臂的力度仿佛要將懷中人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那是蘇婉清。

她閉著眼，面容蒼白得如同一張薄紙，失去了所有生命的鮮活。長發(fā)濕漉漉地粘在冰冷的臉頰上，嘴角凝結(jié)著一抹已然干涸的暗紅血跡。曾經(jīng)靈動如水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空洞永恒的沉寂。她的身體軟軟地垂在那倒影“吳境”的臂彎里，脖頸以一種不自然的脆弱弧度歪斜著，無聲地宣告著生命的徹底流逝。

在倒影“吳境”的身后，矗立著那扇帶來無盡災(zāi)劫與謎團的青銅巨門。此刻，這扇門卻呈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恐怖狀態(tài)！門扉上那些古老玄奧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劇烈扭動、沸騰，釋放出吞噬一切的幽邃黑光。門體本身震顫不休，發(fā)出無聲的、卻讓吳境靈魂都隨之共振的咆哮。一道猙獰的巨大裂痕，自門框頂部斜劈而下，貫穿了整個門板，深不見底，邊緣焦黑卷曲，仿佛曾被某個無法想象的恐怖力量生生撕裂！

更讓吳境渾身血液凍結(jié)的是，那道裂痕的形狀、位置、邊緣燒熔的痕跡……竟與他意識深處某個始終無法填補、如同被生生剜去的記憶空白片段，完美重合！每一次他試圖回溯那個至關(guān)重要的節(jié)點，意識都會被無形的壁壘狠狠彈開，只留下撕心裂肺的空茫。而現(xiàn)在，這道倒影中的傷痕，就是那空白的具體形狀！

“呃啊……”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啞嗚咽，現(xiàn)實中的吳境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心臟像是被無形的巨手攥緊，狠狠揉捏，每一次搏動都帶來滅頂?shù)膭⊥础Ｄ鞘潜褥刈兒诵姆词?、比時間亂流切割血肉更痛苦萬倍的撕裂感，源自靈魂最深處被遺忘的傷口再次鮮血淋漓。痛楚如毒藤般纏繞著他，幾乎撕裂他引以為傲的心境壁壘。

視線模糊著掃過這絕望倒影的外圍。無數(shù)更小的漩渦在巨大的主倒影四周沉浮旋轉(zhuǎn)。一張張面孔在慘綠色的河水中無聲閃現(xiàn)，又以極慢的速度沉淪下去。他看到了柳無弦！并非此前荒墟中那個冷靜神秘的陣法師，倒影中的柳無弦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愕，身體呈現(xiàn)出詭異的半透明狀，仿佛正在被某種規(guī)則強行抹去存在的痕跡。白無垢！那神秘的擺渡人身影一閃而逝，身影周圍纏繞著濃郁到化不開的銀色時砂殘留，臉色凝重得可怕，正對著某個方向抬起手，指尖似乎要觸摸什么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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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多熟悉或僅有一面之緣的面孔：驚鴻一瞥的某位引路人，曾在某個坊市有過點頭之交的攤主……他們的死亡瞬間如同被釘死在琥珀里的蚊蟲，無聲地漂浮在時間的長河里，訴說著無法言說的終結(jié)。

“別掙扎了……”

一個聲音，低沉、沙啞，充滿了無邊無際的疲憊和毀滅一切后余燼般的寒意，毫無征兆地穿透了時空的壁障，直接在吳境混亂的意識深處炸響！

現(xiàn)實中的吳境猛地抬頭，死死盯住那巨大倒影中的“自己”。

倒影中，那個抱著蘇婉清冰冷尸體的“吳境”，竟緩緩地抬起了頭！赤紅如血、瘋狂絕望的雙眼，隔著虛幻的河水與真實的時空，穿透了維度，直勾勾地鎖定了懸浮在河水中的吳境！那道目光，帶著吳境自身從未有過的、足以焚燒整個宇宙的怨毒與瘋狂，還有一絲……令人心悸的、洞悉一切的嘲弄。

“她死……”倒影中的“吳境”嘴唇蠕動，每一個音節(jié)都如同燒紅的鐵釘，狠狠鑿進吳境的靈魂，“是因為你忘了……”

忘了什么？！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