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05章 認知疫?。ǖ?頁）

時淵歷，3880年，血楓月。

吳境踩著青石小徑走向傳道崖，霜寒未退的石階凝著露水，空氣里彌漫著早課特有的、混雜了靈草熏香的清冷味道。這本該是萬籟俱寂的清晨，傳道崖下卻一反常態(tài)地嘈雜。數(shù)十名低階弟子聚作一團，激烈的爭論聲浪幾乎掀翻了崖壁上垂掛的冰棱。

“絕對是他！那黑袍前輩講得太透徹了，‘心若浮萍斬不盡，不如隨波任飄零’，這解法簡直化腐朽為神奇！”一個面龐稚嫩的少年激動得滿臉通紅，唾沫橫飛。

他對面一個鵝黃衫子的女修柳眉倒豎：“胡說！明明是‘心若磐石守元真，濁浪滔天自不侵’！黑袍前輩神姿天成，我絕不會記錯！”

又一個弟子擠進來，聲音發(fā)顫：“你們都錯了……是‘心若琉璃內(nèi)外澈，光影皆存道自分’……昨夜講道，猶如醍醐灌頂……”他眼神迷離，帶著一種詭異的篤定。

吳境的腳步頓住了。黑袍？講道？傳道崖露天講壇，向來是門中長老主持之所，何曾有過什么黑袍前輩？不祥的預(yù)感，冰冷的蛇一樣纏上他的脊椎。石壁倒影偷食記憶碎片，《入心訣》被篡改導(dǎo)致同修走火入魔……這些畫面碎片般閃過腦海。難道，那墨染的影子，已不甘蟄伏于暗處？

“肅靜！”一聲蘊含清心真力的沉喝壓下所有喧囂。律法堂執(zhí)事秦川面容冷硬地排開人群，手中托著一塊熒光流轉(zhuǎn)的留影石，聲音如同淬了冰渣：“爾等口口聲聲黑袍講道，言之鑿鑿。好！昨夜值守，此崖所有留影石皆在運轉(zhuǎn)！我倒要看看，是哪位‘高人’能無聲無息潛入我時淵界腹心傳道之地！”

法訣催動，留影石光芒大盛！一道清晰的影像光束投射在冰冷的崖壁上——

夜色籠罩的傳道壇上，唯有松濤陣陣。一個白衣身影，孤坐于蒲團之上，閉目凝神，周身只有引聚靈氣的淡淡輝光流轉(zhuǎn)。自始至終，只有他一人。白衣如雪，正是吳境自己。

影像停滯在吳境起身離去那一刻。崖下一片死寂。寒風卷過，吹落幾片枯葉，沙沙作響。

“這……這不可能！”鵝黃衫子女修臉色煞白，踉蹌著指向影像中的白衣吳境，“他……他明明就在那里！我親眼所見！”她聲音尖銳，帶著崩潰般的惶惑，“是假的！留影石被動了手腳！一定是！”她猛地轉(zhuǎn)向周遭的同門，抓住離她最近弟子的胳膊搖晃，“你也看見了！對不對？昨夜那不是吳師兄！你說??！”

被她抓住的弟子眼中同樣布滿驚駭?shù)难z，嘴唇哆嗦著，看看光幕，又看看身邊狀若瘋魔的同門，最終恐懼地低下頭，拼命甩開她的手，仿佛那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人群死一般寂靜，只有粗重的呼吸和牙齒打顫的咯咯聲此起彼伏。

一股寒氣從吳境腳底直沖天靈蓋。昨夜？昨夜他分明在洞府深處，借《凈心咒》壓制心湖深處蠢蠢欲動的墨跡！這些人的記憶……被篡改了？如同那被篡改的《入心訣》一樣？那墨影分身，竟已擁有了扭曲群體認知的可怖力量？它的爪牙，已探出了他的意識海，浸染了整個時淵時空？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時砂漏——那琉璃小瓶中的時砂依舊按部就班地向下流淌，閃爍著細碎的銀芒。這是他此刻唯一能確認的“正?！??？蛇@正常，在群體瘋狂的記憶錯亂面前，顯得如此脆弱可笑。

“妖言惑眾！”秦川執(zhí)事目光如電，掃過騷動不安的人群，厲聲喝道，“顯影陣下，纖毫畢現(xiàn)！爾等心神不堅，恐為外魔所趁，出現(xiàn)幻視幻聽！即刻起，昨夜所有值守弟子、在場之人，統(tǒng)統(tǒng)隨我去律法堂問心鏡前，驗明神識！再有妄言擾亂人心者，嚴懲不貸！”

弟子們?nèi)缑纱笊庥炙票谎焊靶虉?，在?zhí)法弟子森冷的刀鞘驅(qū)趕下，垂頭喪氣地排成長列?；靵y暫時被強力壓下，但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恐慌、困惑和彼此懷疑的目光，卻如同無形的瘟疫孢子，悄然飄散。

一只手輕輕搭上吳境緊繃的肩頭。

“吳師兄？”是蘇婉清清冽如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她指尖微涼，迅速在吳境肩頭劃下幾個微小的陣紋，隔絕了周遭雜音?！澳隳樕懿?。昨夜……你真的一直在洞府？”